油锅随着葵花籽翻滚起一缕缕袅袅白烟，飘散在空气中，变得越来越淡，然后逐渐消失在天空的某个角落。

陆茫笨拙地握着锅铲，愚钝地翻动着泡在锅里的葵花籽。每一次翻动不是铲不起来多少，就是铲起来又掉回锅中一堆。

“我来吧。”楚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没等陆茫回应便从旁边接过他手中的锅铲,熟练地翻炒锅中的葵花籽。锅铲与铁锅的摩擦声有节奏的跳跃在陆茫的耳边，配上楚韵一张没表情的脸。

白烟缓缓弥漫在空气中，渐渐模糊了楚韵的脸颊。

“那个，洛可呢？”陆茫有点尴尬的打破沉默。

“还在排队，”隔着烟陆茫看不清楚，不过楚韵应该没有回头，“本以为很快就能排完，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排不完，然后怕你不会炒菜，所以让我回来帮你。”

“呃，这样啊……”陆茫顿时无比尴尬。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陆茫的耳边只回响着油水的哗哗声以及锅铲的摩擦声。不由自主地，陆茫扇了扇缠绕的白烟，忍不住咳了两声。

“你往旁边站一点，就不会被呛到了。”楚韵难得主动说了句话，但这句话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犹如湖面平静的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但却很深很深。

陆茫心想这一定是一生中最尴尬的一天。

前面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走过，楚韵警觉地抬起头。吴洁玲轻轻挥过手，桌子上三人的书包掉到了地上。

“呀，真是不小心。”吴洁玲的声音夹杂在浓烟中，伴随着几分呛人。

楚韵把锅铲扔在锅里，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回荡在陆茫耳旁。

“楚韵……”陆茫伸手握住的胳膊，楚韵转过头，双眼中是与滚滚白烟截然不同的冰冷。

吴洁玲往回踢了一下楚韵的书包，留下一张嘲讽的嘴脸。

“喂，过分了。”陆茫朝着吴洁玲离开的方向大吼一声，然而对方自然是不会理他。陆茫松开手，沉着脸走了过去。

楚韵的手上突出几根青筋，然后她静静转回头，把表情埋没在袅袅白烟里。

陆茫清楚的听到，身后金属碰撞的音量明显变大了。

陆茫走到三个书包前，先是提起了楚韵的书包，用手仔细拍掉了沾在上面的灰；然后再是洛可的书包，也是提起来仔细清掉了灰土，然后把它与楚韵的书包放回桌子上靠在一起；最后再是自己的书包，陆茫将它提起来拍掉灰土后放回桌子上，与两位女生的书包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远处的洛可将这一切收入眼帘底，手里提着的几碗汤晃动出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可以吃了，拿碗来装吧。”楚韵逆时针旋转按钮，陈旧的按钮发出金属生锈的摩擦声，火焰随着摩擦声戛然而止。

“我来装，你们俩休息一下吧。”陆茫主动拿起碗走过去盛葵花籽。

“不用，我来拿。”楚韵没等陆茫回答，便拿过他手上的塑料碗，铲起葵花籽倒了进去。

“额，还是给我来吧，你俩忙活半天了也该到我了。”陆茫今天已经尴尬到了极致。楚韵也没说什么，把拿碗盛满了葵花籽的碗递给了他。陆茫的皮肤刚与那塑料碗接触，就如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那盛满了葵花籽塑料碗滚烫无比。

楚韵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拿着碗的手没有松开。陆茫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那碗明明滚烫无比，但她却面无表情地拿着？

洛可见状，急忙过去端住那碗:“陆茫你小心烫，这碗我来端吧。”

陆茫已经想找条缝钻进去了。

三人面对面坐下，陆茫脑子里此时全是“无地自容”这四个字在飘，一坐下来便埋头对着葵花籽不停吹气。目光无意间往上一瞟，发现楚韵正一口一口的将葵花籽送进嘴里，眉头都不皱一下。可他明明看见她那碗葵花籽翻动着滚滚白烟。

“那个，不烫吗？”陆茫忍不住出声问道。

“习惯就好。”楚韵回答道。

陆茫无言，只能把头低回去吃葵花籽，脑中仿佛有无数根连接着不知某处的线搅成一团，然后卷成一个死结，无论怎么用力都解不开。陆茫的双眼弥漫在滚滚白烟里出神，却忘了葵花籽是滚烫无比的，嘴唇一和葵花籽接触整个人便猛地一颤。

“咳咳。”陆茫拼命地往碗里吹气，躲避着洛可疑惑的目光。

一只蜜蜂站在一朵花上，采下了花蜜，然后振着翅膀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