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活了，赶紧吃饭吧，今天都吃晚了。”姥姥拿进来三副碗筷，右手还端着昨天剩下的土豆片。

“给你一个碗叨菜吃，我又把昨天炒的煲煲，有了一层脆皮，快尝尝，比昨天好吃。”

我拿过一双筷子叨了一口，伸进嘴里的时候碰到了舌尖，我“嘶……”的哈了口气，眼泪没忍住流了下来。

“咋了，是不是姥姥做的不好吃啊，你别哭啊，眼泪都流出来了。”她用大拇指帮我挟着眼泪。

我哭着说：“我就是……刚才吃……糖饼的时候……烫……烫着了。”越说我便觉得越加委屈，哭的也就更大声了。姥姥赶紧陪着笑脸，点着我的脸蛋儿哄我开心，可我就是忍不住闭起眼睛不愿意睁开。

“够了！闹闹闹！把嘴赶紧给我闭上！吃饭！”一直都没有吭声的姥爷突然暴怒着大吼起来。

他的样子对我来说可怕极了，充血的眼睛大睁着，因为生气而颤抖的脸颊，头上的白发也散开了盖住额头。我一下子被吓的闭上了嘴巴。他没再理我，抓起一块糖饼用力地嚼着。

“你吼孩子干啥啊！谁家小孩还没哭过啊，暮暮让饼烫着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吼上了！”姥爷并没有搭理她，还伸出筷子往自己的碗里叨着菜。姥姥长叹了一声，揪开半张饼用嘴吹着，“暮暮，没事儿不怕，你姥爷吼我呢，怪我不快点过来吃饭，把舌头都烫坏了吧？以后吃饭可不许那么急了听见没，姥姥把这块吹凉了，吃吧。”

我拿在手里总感觉不是滋味儿，我咬了一小口说“姥姥，我想回家。”

“回哪去？这不就是你的家吗？”

“我想回爷爷家，我害怕。”

“没事儿的暮暮，有姥姥呢，再说你姥姥姥爷有啥好怕的，你姥爷就是嫌我来的太晚耽误吃饭了才吼的，跟你没关系，快吃饭吧，乖。”姥姥把我抱在怀里，摸着我头发。

“嗯……”我选择忘了这回事儿，大口的吃起饼来。姥姥新端上来的几张，里面的糖很多咬上一口就会有糖液流出来。姥姥给我叨了几口土豆片，新煲出来的脆脆的有些糊了的地方还会粘到牙上，我因为舌头烫的发麻没有尝出什么味道。姥爷吃完饭就出去了，姥姥叹着气把说桌上的东西收拾下去。屋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用食指在手掌上比划着昨天下午姥爷教我的“人”字。姥爷不是说他是只会按规矩办事儿的人吗？刚才他吼得时候可一点儿都不像。我心里想着，手上的笔画就乱了，到最后就完全变成了“鬼画符”。大门开了，肯定是姥爷为了逃避干活才出去的，现在又回来了。

“小霞，收拾着呢？”不是姥爷，是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在和姥姥说话。

“啊，亲家公，快上里屋坐，暮暮自己在炕上待着呢。”

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上提着蓝布袋里面鼓鼓的。“小崽子，想爷爷了吗？”

原来来的人是爷爷，我赶紧跑回去抱住他，“想了想了，从昨天你一走就开始想了。”

“你可是长了张好嘴啊你。”他捏着我的鼻子说道，“在姥姥家有没有听话？惹没惹姥姥跟姥爷不开心？”

“没有没有”我有点心虚地说“我吃饭都要等姥姥来了才一起吃呢。”

“这么乖吗？”他看着我“那爷爷就给你一点奖励。”

“什么啊？是不是奶奶叫你给我带糖了？”我拍着说说道。姥爷没说话，他把手伸到我的脑后把脸伸了过来，贴着我的脸用他的胡子胡乱的刮着。

“奖励就是……“痒痒胡”，哈哈哈。”不知道什么时候爷爷想了这么一个名字，他的计谋得逞大笑着。可能是被刮的习惯了，我竟觉得有些舒服。不过比起这个我可是不会认输的，我把双手从爷爷的脖子上伸进他的胳肢窝里快速的挠着。小孩子的恶作剧在大人那里好像根本就不得行，爷爷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管我怎样在他的腋窝里捣乱都没有因为发痒而发出一声。

“爷爷，痒，服了，别刮了，好痒啊爷爷。”我见我的攻势并没有起到作用，只好向爷爷连连求饶。

“小崽子，还妄想搞怪？看我不打你的小臭手！”爷爷虽然放开了我，还是在我的手背上打了几下。

“快坐着李大哥，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坐着跟暮暮玩儿。”姥姥进来招呼爷爷坐下，自己去倒了杯递给爷爷。“暮暮可听话了，自己会上下炕，都不用人帮忙。”

“哦？哈哈，是吗？好小子。”爷爷喝了口水把我紧紧地搂到怀里，“我今天来是给暮暮送几件洗好的衣服过来，这一身都穿了好几天了，赶紧给他换上，要不过几天就真成臭孩子了。”爷爷把肩上背的包裹取下来放到了怀中，从里面把我的衣服拿出来。“你奶奶啊还惦记着你，让我给你再给你捎点儿好吃的，有糖，我看看还有什么，有巧克力，还有饼干。嚯，你奶奶可是没少给你拿。”我伸手往里面掏着，爷爷把我的手打了回来。“这要是落在你小子手里，不到半天就得一扫而光，还是交到你姥姥手里，一次给你一点儿就行。”爷爷刚说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看着爷爷把装着慢慢一布兜的好吃的交到姥姥手里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失落。“给，这是爷爷从我那里给你拿的，一茬的苹果味儿，都给你自己保管。”爷爷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绿色包装的糖果在我眼前晃着。我赶忙双手捧着在爷爷手的下面接着，“啪”“啪”“啪”，爷爷故意卖着关子一颗一颗的从手里漏出来落到我的手心里。

“才三颗啊，我还以为你攥那么大得有好多呢。”我看着手里可怜的三块糖果，顿时感觉到欲哭无泪。我偏不信你会只带了三颗，我钻准了空子把手伸进了爷爷的挂兜里摸索。你还是多拿了，我趁爷爷还没翻过劲儿来就把兜中的的东西掏了出来。并不像是用来装糖的包装，虽然外面也有一层塑料似的东西，可它又宽又瘪上面还剌有一个长长的口子。

“啊！原来你还在抽烟！我要告诉奶奶。”我顺着打开的口往里看，黄色烟嘴儿正对着我的鼻子。我也抓住了你的把柄，我高声的冲爷爷叫喊。他看着我手里拿的烟盒，不死心地摸遍了衣服上下所有的口袋，然后一脸谄媚地对我说道：

“暮暮乖哈，把烟还给姥爷，那是姥爷一个朋友的，有天打牌穿错褂子了，顺手就放进去了。”

“你说谎！我是在你裤子兜里翻出来的。”我实实在在是从上衣兜里找到的，但我可不敢相信爷爷的鬼话。

“小崽子！你学会说谎了，我昨天抽完烟明……”爷爷果然被我诈了出来，这也算是我少年恶作剧的第一个里程碑吧。我指着他说道：

“哦？你昨天抽完烟明明……你果然还是抽烟了，等我一回家就告诉奶奶，让他永远都不给你酒喝。”

“燕儿咋来了。”爷爷突然看向窗外说道。妈妈？我也迅速地摆头看向窗外，没有任何的人影，只有那两只小鸟抖着翅膀看着我。“你骗人，妈妈根本就没有来。”

“哎呀，人来了眼睛也变花了。”他揉着眼睛说道，并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他朝着我爬了过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讪笑。

“你要干什么？我手里可是有你证据。”我把拿着烟盒的手抻到他的面前，让我意外的是烟盒竟然凭空消失了，我看了看左手也还是没有，我慌忙地看着左边和右边是否掉在了哪里。

“什么证据？”他这时已经到我的近旁了，抱过错愕的我就开始攻击我的腋下，身上的糖果也掉在了炕上。我用力地夹紧胳膊来阻碍爷爷的行动，可是我总是忍不住大笑，给了爷爷很多机会。知道我都满头大汗了，爷爷才把我放开。“小崽子，还敢威胁我了？”他作势又要过来，我赶紧爬到靠近姥姥的地方。他看见刚才给我的糖掉在了炕上把它们都装了回去，“啧啧，可惜了啊，本来打算给你吃的。”他看我走了，便跟姥姥聊了起来“老徐呢？一大早就不着家。”

“哦。他……他吃完饭就去外面溜达了，最近胃病犯了，消化不好，总是肚子疼。”

“唉，老了都这样，不是这有病就是那长灾的。人要么别老，一老就全完喽。”爷爷掰扯着手指头，继续说道“小霞，我听老徐说你病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没什么事儿了，这还让你惦记着。暮暮一来我这心里就高兴。”

“咳咳，那行，那就让暮暮在这儿跟你待着吧，我先回家了，过几天我再过来。”他冲我摆摆手叫我过去，从布兜里掏出身干净的拿出来给我换上，把我身上脱下来的脏衣服放进了布包里。他拍了拍我的屁股说：

“你姥姥现在还吃着药呢，不许惹你姥姥生气知道吗？按时起床按时吃饭，奶奶告诉你的在哪都得跟着做知道吗？好吃的不许多吃，不许一直缠着姥姥要，让我知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边说边给我穿好了衣服，“爷爷要走了，还不表示一下。”我看着他把脸凑了过去，在他的脸上来回的刮着，嘴里念叨着“痒痒胡，痒痒胡”。姥爷用食指点了点我的脑门儿，把布包背到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