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的反应，是乔桅没有预料到的。

更甚至是那句话，本来是充满恶趣味的调戏，但是却让乔桅的脸一下子红了下来。

几百年来，她是身居高位惯了的，从来没有过哪个男人敢胆子这么大的如此赤裸的调戏她，云昭是第一个，所以乔桅措不及防的，有些慌乱，被他搂在怀中的身体忍不住的有些僵硬，拿着刀的手甚是连反抗都忘了。

周围还有人看着的。

那些人的目光之中这一刻却只有云昭。

因为他们发现这个许久未见的县令似乎不一样了，与之前整个人都病怏怏死气沉沉的不同的是，现在的县令耀眼得很，不光是他刚刚冲出轿撵将乔桅抱住的动作，还是他那本就俊逸无双的容颜，都叫四下的人看得呆住了。

少女们的春心，就这样的被这个男人撩拨了起来。

她们竟是从来都没有发现这个县令竟然是这般的帅气俊朗。

“我不喜欢我的案子有别人染指。”

乔桅不迟钝，自然注意到了四下人们逐渐转变成了极有议论意味的目光，在云昭的怀中挣扎了一下。

而云昭却用双手将乔桅的双手圈禁住了，不叫她动弹之后，眼眸往一边站着的那几个拿刀的男人看去。

眼眸之中，紫气萦绕。

或许凡人看不见，但是乔桅却是很清楚的看到有几丝紫气分别进入了那几人的眼中。

“将尸体的胃割开，看看胃里面有什么。”

云昭对着那几人吩咐了一句。

“你怎么可以对他们用法术？万一被发现了……”

乔桅急了压低声音呵斥云昭，她倒是不怕云昭被发现，只是怕云昭被发现是妖怪之后连累自己身份暴露了。

她已经平淡生活了几百年了，她暂时还不想改变。

“娘子这是担心我？”

云昭比乔桅高出了一个头，如此竟是弯腰将嘴巴凑到了她的耳边，道，“这群愚蠢的人类，若是他们能发现本座的身份，也不会这么愚蠢了！”

好大的口气。

听得乔桅忍不住在心中直翻白眼。

“这些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五日，虽然外表肉体已经腐烂了，但是他们的胃里食用的东西肯定还有没有被消化完的东西，从那些东西便可辨别出这些人生活的环境，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一击致命。”

云昭见到乔桅的目光一直很专注的放在那些尸体被翻出来的胃上面，耐心的在她耳边解答了一番。

乔桅抬眸，认真的看着他：“什么一击致命？”

云昭的有些形容词总是怪怪的，乔桅若是想弄明白的话，也只有不耻下问了。

“你看，这不就是。”

云昭听到了乔桅的问题，同时也看到了那个解剖一号尸体的男人从胃里翻找出了几粒红色的东西，拉着乔桅的手，他径直的走了上去。

从溪月的手中接过一张锦帕，他让那个男人将那几粒红色的东西放在手帕上面。

怎么看，这红色的东西都像是药丸。

乔桅兴趣来了，也用手帕包裹着那小药丸在手中查看。

“逍遥丸。”

云昭看了一眼这药丸之后，将手帕合起来交给了溪月，走到一号尸体边上，道，“逍遥丸中主要成分有丹砂与红朱砂，丹砂昂贵难得，用丹砂做成的药丸乃是药房之中极为上品的仙丹，整个长缨县乃至于周边县城之中出售这种逍遥丸的药铺屈指可数，服用得起这东西的人家也是少之又少，这些人家之中，年龄在四十岁至四十五岁之间的肥胖男人……这个才是正确的查找范围。”

云昭一番话，分析得有理有据。

乔桅将那一粒药丸收好交给溪月，点头看向息心与红翎，让她们根据云昭所说的这个去查。

而云昭的这一番话，更是赢得了百姓们的连连叫好。

以往在剖尸断案这种事情上，云昭是很少插手的，百姓们也没有见过这般果敢阳刚的县令，如今得以一见，竟是纷纷赞扬了起来。

更是有些少女已经在心头下定了决心此生非云昭不嫁。

云昭就是她们的梦中情人。

当然，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云昭是些许感知到了一点的，只是这些感知没有让他有一丝一毫的高兴，反而他很是不屑。

人类，向来是他最为不屑的一个种族，今日若不是为了乔桅，他才不会来这么脏乱的地方染上这些肮脏的人气。

只是，乔桅可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

她还在想那丹砂药丸的事情，在见到一号尸体的手指指甲上面的漆黑淤痕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

既然已经有了头绪，这些尸体就没有必要再摆在这里了。

而且其他三具尸体的胃里面出了粘稠的一堆粪便一样的东西之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那几个被云昭用法术控制的士兵很自觉地丢了刀后就开始将尸体整理起来运往衙门的停尸间。

尸体被运走，这河岸之上的臭气还是经久不散。

乔桅站在云昭身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了一句。

“你之前就知道这尸体的肚子里会有没有消化完全的药丸？”

她站在一号尸体原来拜访的位置，意思就是云昭刚开始就知道胃里有问题的尸体是一号。

但是他却没有直接指出来，而是叫人将四具尸体的肚子都剖开了。

他是故意的。

“是又怎样？”

云昭站在河岸上，单手负在身后，望着胭脂河中的河水，面无波澜。

“你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知道剖了肚子的尸体十分恶心，他竟然故意要将那三具尸体都剖开。

“我乐意。”

云昭说完，拂袖，转身，盯着乔桅，“本座想做什么，什么时候还需要跟你解释？”

“你！”

乔桅捏紧拳头恨不能一拳挥上去将他这张无耻到极点的脸揍肿，但是周围有那么多人看着，他又是那个极其受百姓爱戴的县令，若是乔桅将他揍了，只怕会被这群人群起而殴之吧！

“九十年前的那件事，你可有记载？”

突的，就在乔桅要强行消化自己的怒气的时候，他为了一句。

九十年前的那件事情。

这句话无疑像是挑起了乔桅心中那根敏感又脆弱的弦，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一双眼眸像古井一样深邃的盯着云昭。

“你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在她眼里，云昭就是个怪物，现在成了一个无所不知的怪物。

真是讨人厌得很。

“本座能感受到，那些人的怨灵还留在这里。”

“我为什么感受不到？”

那些人的怨灵还留在这里吗？

乔桅皱眉，她怎么感受不到。

“因为你做鬼做得太像人了，再大的危险你也感受不到。”云昭明显很鄙视，“在我们妖道之中，这种妖怪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呵，鬼门之中可没有这种说法。”

云昭的话，听起来很刺耳，但是却狠狠的刺中了乔桅的内心。

她也是如此觉得，她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鬼做得太像人了，习惯了安逸的日子，一点点威胁都能够让她无法平静下来思考。

但是，为了乔小留，她没有选择。

难道还带着乔小留重回鬼门？

“明明已经看到了变化却不想改变，乔桅，本座能护得了你一世，却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你可懂？”

云昭问了一句。

乔桅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什么能护她一世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她？

她什么时候要他护着了？！

他是有病吗？

“九十年前的那件事的详细记载，本座要。”

见到乔桅那一脸不可置信又不正经的模样，云昭的内心是很生气的，他转移了话题，连看都不看乔桅一眼。

“你要那个干什么？”

那场屠杀，乔桅确实是做了记载，不是刻意要去记载它，而是因为她有记下东西的习惯，因为她怕活着活着，就忘了。

“如果你不想知道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你也可以不给我。”

云昭说完，似乎是怒了，转身就往轿中走去。

乔桅跟上去：“你是说这两件事情是真的有联系的？”

但是为什么处理尸体的细节很不一样？

并且九十年前的那场屠杀之中，尸体只是被肢解重组了，心脏什么的都没有被挖出去。

这次死掉的人心脏都不见了，乔桅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鬼魂要用他们的心脏复活自己。

“或许有，或许没有。”

云昭不耐烦的回答了一句之后，坐在了软塌上闭目，不想搭理乔桅。

而乔桅已经上了轿撵，遂也坐下，想了想，问道：“不知道你们妖道里面有没有一种法术，就是取仇人的心脏焚烧成粉末，然后用仇人的骨为自己的骨，用仇人的肉塑自己的肉，用仇人的心脏灰烬灌溉自己的魂魄，便可重新获得肉体，重生。”

或许在云昭他们的妖道之中没有，但是乔桅很清楚，在鬼门之中，是有这样的法术的。

这种法术，需要惨死的恶鬼用自己的鬼气作为交换，在无间地狱炼狱九十年后才能得到一次机会……

……一次重生的机会。

“无间地狱炼狱九十年，如今，可不是到了期限了。”

云昭接了一句，语气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