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太不合常理了,我心理忐忑,没辙,无奈退回一线天。
清溪里玩耍的小孩看见我回来羞涩地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生长了脖子翘望,我正落得清闲,整理满肚子的疑问。
沉浸在思绪中,一只肉嘟嘟的小手上来扯我衣袖,我诧异望去。
一个眼睛乌亮,虎头虎脑的小胖墩歪着脑袋,星光熠熠地看着我:“达达,达达,你香香。”
小胖墩说的费力,带着奇怪的语调,一连说了两遍,我才勉强听出他说的什么。
我见他着实可爱,比那吃得圆鼓鼓的企鹅还更招人,一时便也暂时把疑惑放一边,专心逗弄起他来。
捏捏他的胖脸蛋,揪揪他脑后小辫,再摸两把他圆滚滚的小肚皮,我笑眯了眼:“胖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小胖墩被我逗的可怜,害羞的把头埋进我臂弯:“任盛娃娃。”
……
这父母还能靠谱点么?取的什么鬼名字!
“咳”,我憋住笑,怕真笑出来会打击到小娃娃那小小的小心灵。
忍过笑意,我实在想知道小胖墩那天才的父母到底怎么想的。如果小胖墩以后长成一个五大三粗的络腮大汉,也叫娃娃?
想想那个画面,我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正自暗暗同情小胖墩以后七老八十了,也叫着这么个奇葩名字时,小胖墩突然仰起头,舔着两颗小白牙万分羞惭地问我:“达达香香,娃娃忍不住了,达达给娃娃咬一口好不好。”
提前招呼过后,小胖墩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就一口啃上我胳膊。
只是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皮肉结实的很,小胖墩啃不动不说,反崩了自个牙。
乌黑圆滚的眼睛里蓄上水雾,小胖墩“哇”一声,赖在地上大哭,委屈到不行。
“哇……哇……达达给我咬一口嘛……嗝……就一口……嗝”,胖墩不停在地上耍赖打滚,白胖圆滚的嫩娃娃一下子滚成个脏泥娃。
……我无语,你个熊孩子!
那个谁说的熊孩子就要熊着教?
这话简直不能太妙。
环顾四周一圈,确认熊孩子家大人不在。
我提溜起小胖墩,把人翻过来趴在我膝头,胖揍了两下他的小屁.股。
从我揍小胖墩第一下起,小胖墩就扭头,挂着鼻涕和两行泪,一愣一愣地看着我,看得我莫名心虚,只打了两下,就再下不去手。
“咳,是你不乖哈,不兴回家告状的。”我气短心虚,弱弱威吓。
小胖墩还是傻不愣登地看我,也不说话,也不哭了。
我微微头疼,这小样,看着气性还挺大。
然而不等我想到哄好熊孩子的法子,熊孩子突然鼓着劲憋红了一张脸,那模样……
“喂,不许拉我身上”,我手忙脚乱的想把熊孩子丢了。
熊孩子却像只壁虎紧紧扒我手上。
完了完了,我用空出来的手捂住鼻子,做好忍受毒气侵扰的准备。
然后,“扑通”一声,
熊孩子没拉……
熊孩子变成了一只,
……萝卜精!
傻眼地看了一会熊孩子头顶忽然冒出的,带着两片颤巍巍绿叶的小揪揪,我不经思考地上手去拽那两片绿叶子。
小胖墩嗷嗷直叫痛,我也顾不上,只越拽越觉得神奇。
这……
萝卜精其实是只人参精吧。
对了,小胖墩刚开始就说自己叫“任盛娃娃”,大概他说的该是“人参娃娃”,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会会大变人参娃。
我稀奇的拎起人参娃娃上上下下打量。
就这样,人参娃娃还不安分,嘴里一直叫嚷着:“香香,咬一口。”
我满头黑线,没好气的给他一瓜愣:“你个人参精该是吃素的,吃素的好不好,难不成你还想开荤?”
人参娃娃睫毛上挂着两滴泪:“可是达达,呜呜,实在太香。”
“香你个……”,我知道了,又是骨香作祟。
变成行尸后,我没有了味觉,所以我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香味,但这并不代表骨香消失了,骨香一直都在,这只小人参精被骨香引诱了来,想咬我一口进补,可惜牙太嫩咬不动。
面无表情的对上人参娃娃哭的惨兮兮的脸,我不知道该同情他看的见吃不着,还是该同情我自己又招惹上妖怪了。
“达达,参娃不是故意的,达达放了他好不好?”一个外表看着稍长于人参精,梳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壮着胆子靠近我们。
我也不知怎么想的,总觉得这小姑娘似乎也哪里不对劲。
莫名地,我探出手拍她脑袋。
“啵”“啵”两声,小姑娘头上冒出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
“达达欺负兔子……哇……”,小姑娘红着兔眼哇一声哭着逃跑。
……
我很绝望,我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随便站出来一个孩子都不是人。
恍惚着丢掉人参精,我去找目前唯一能给我解释的人。
之前我被敲晕的小木屋。
先达达从达达住处搬出来后,就搬来了这里。
他坐在木屋前的吊椅上,似乎早知晓我会来找他,正等在那里。
“来,坐,”先达达招呼我落坐,伸出的手枯瘦如柴:“见过孩子们了?”
我迫切想弄清目前处境,这不心里越急,就越语无伦次:“我来时候的路怎么变成……还有孩子……妖怪……”
“坐下,听我慢慢说。”先达达岿然不动,越发衬托我的无措。
他的话有安定人心的作用,就这几个字,就让我平复了下来。
这么一来,倒让我唾弃自己了,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还如此畏首畏尾,简直丢人。
试着放松身体,我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这个地方的古怪。
先达达睁着一双凹陷的双眼仰望天空,他望得很深,很远,很专注,仿若那天空里有他深深眷恋的情人一般,够不到触不着。
他的周身,每一个侧影,每一寸肌肤,甚至每一丝发梢都在述说着深沉的悲伤。
我被这漫天的悲伤所震撼,久久不言语。
“你听说过遗失之地吗?”先达达突然发问,他伸直了臂膀,在空中抓握成拳,似乎很想抓住什么。
遗失之地吗?
听起来就不太美好。
先达达此时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早已陷入自己的思绪:“遗失之地,被苍穹抛弃的小世界,我们赤炎一族子民,如此的崇敬你,信任你,你却抛弃了我们……”
浑浊的眼泪顺着他仰起的脸颊落下。
一个苍老,衰败,骨瘦如柴的老者在你面前落泪,你会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别人,但此时的我,觉得揪心。
在我眼里,先达达不仅是给我一身热血的人,他和二狗爷爷很像,都是心怀他人的人,二狗爷爷无私的待我,他无私的待他的族人。
没有手巾,我起身直接用自己的衣袖帮他擦掉眼泪。
我的动作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先达达,他和蔼的轻拍我的手背,示意我重新坐下。
“我们这里就是遗失之地。”先达达扔下一个重磅炸弹:“遗失之地,不与外界相通,不被世人记忆,坐落八百里赤炎蛮荒中央,每隔三百年,六月最炙热的季风会打开遗失之地的门,彼岸的人因缘际会或有可能进入。”
……我觉得我需要点时间消化先达达话里的内容。
遗失之地很好理解,但什么叫做坐落八百里赤炎蛮荒,不与外界相通?
我捋了捋思绪:“所以照你所说,打我一脚踏入这里,就困在这儿出不去了?”
想到外头我牵挂着,还想见一面的人,我不由急了:“我们困在莽荒焦土中间?但我来的时候根本就不是现在那外头的八百里赤炎莽荒模样,难道我是通过你所说的门进来这里的?”
“不,你是不同的。”
……
先达达说了很多,关于遗失之地,和关于我的猜测,我却听不大真切。
“你亲自去感受一番我们这个遗失之地吧”,最后,他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