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说山魈闻不得活人味，于是就开始吃腐肉掩盖身上的味道，甚至还有人说他吃过死人肉，不过谁也没证据，从那以后，屯里人走过王基澄身边都能闻见股腐臭味，跟烂掉的尸体一个味。

因为从来没人杀死过山魈，所以屯里人并不觉得他能成事，但没过半年，他真杀死了只山魈，跟他说的那样，还用山魈的皮毛做成了件袄子。而且每次进山打猎的时候必穿那件袄子，似乎是想拉仇恨召来更多的山魈。虽然每次进山打到的猎物大半都分给别人，但到最后再没人和他一起进山，因为但凡和他进山的人回来都活不了多久，死的样子也是五花八门，居然还有吃饭噎死的。

马三爷有次喝醉后和他提过当时的情况，王基澄先是杀死了只黑瞎子，将身体里的内脏掏空后躲进它身体里，顶着黑瞎子的肉壳在山里走了俩天才将山魈蹲到，就在山魈准备敲碎黑瞎子的脑壳时，王基澄突然从肚子中钻出来一刀插进了山魈的心脏，反复搅动几遍后才算将它杀死。

这件事除了他姥爷没别人知道，很快屯里就有了传言说王基澄克身边的人，先把家人害死了，现在又开始克屯里人，不过因为他身强力壮，也没人敢找上门说什么，只敢在私下叨叨。

往后俩年的秋猎王基澄都没去，直到第三年的时候他才说要去，屯里人本不打算让他去，他直说打到的猎物一只不要，也不穿着山魈袄子去，想起他对山里的情况比谁都熟悉，于是这才答应了。事实上他还是穿着那件山魈袄子去的，不过没被人发现。

这次秋猎回来每家都分到了不少肉食，也没哪家死人，于是屯里人对王基澄的看法改了不少，第二年又喊上他去秋猎，而这次秋猎就发生在二十年前，那次秋猎只回来了一人，不过也疯了。屯里人明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私下都议论着是王基澄将他们克死的。

有些事情传着传着就邪乎了，各种版本的说法都冒了出来，都挺渗人，但谁也没个准信。不过屯里哪家小孩不听话，只要说让王基澄来把你抓去吃掉，小孩立马就乖了。

每当说道山魈二字的时候，马士豪都会用山鬼代替，说完还不听观察着周围环境。等讲完了这段后，他这将烟头丢进火堆，舔了舔被火烤的有些干裂的嘴唇：“其实里面的事情没这么简单，还记得跟你说过俺屯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茬没？”

我点了点头，他没立马接话，反而起身抓根烧着的柴火往四周照了几下，见没什么动静才重新坐下来低声说道：“这件事还有个说法，是俺听屯里一个老人提过，王基澄他家祖上是满人，还是受过皇帝老儿赏赐，就是他手上戴的扳指。文化大运动的几年，从他家里搜出张圣旨，说是让他家世代守在长白山，不要让外人进入山中。当时这些都是牛蛇鬼神，圣旨直接被烧了，王基澄是穷苦人出生，加上打过仗就没怎么挨批斗。”

“俺屯里有闯关东的，有挖棒槌放山的外乡人，还有之前张作霖派出的探险队，这些都是听俺姥爷说的，很多人表面看是个外乡人，但私底下不知道有几重身份。这件事被他们惦记上了，于是借着他戏说山魈的事情杀了他全家，并在家里翻找有没有清朝藏匿宝贝的线索。”

“王基澄后来也发现了不对劲，于是每次进山带的人都是他怀疑参与这件事的人，他们回来死掉也是他下的杀手。”

“不过那老人没什么证据，都只是猜测。王基澄都已经消失了二十年，屯里人要是知道他还活着，怕是能被活活吓死。”

一向**咧咧的马士豪说到这里忽然冷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听到这里我也说不出话来，到现在我算是明白小地主为什么会怕王基澄，不仅仅是他死而复生，最重要是他的狠。这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为了杀掉山魈居然能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情来，换做我想都不敢想。

马士豪忽然皱紧了眉头：“或许说不准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屁话，当不得真，具体他是啥样的人，还真没有人知道。俺姥爷似乎知道点真相，但他不跟俺说，明天追上了一定得好好问下咋回事。不过这老家伙一定有问题，一定要小心他一点！”

“时候不早了，老规矩五五开，俺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到点了叫你。”

我应了声便闭上眼睛，但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停回荡着个画面，一名男子钻进被开了膛的黑瞎子腹中，并盯着它的肉壳缓缓在山中爬行，忽然有只山魈出现在他背后，手里拿着块石头准备拍碎黑瞎子的脑壳，这时浑身沾满血液的男子猛地从黑瞎子的腹中钻出，用匕首刺中了山魈的心脏，满是血迹的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好几次我都被这样的画面吓得睁开双眼，瞧了眼不远处烧着正旺的篝火和身边的小地主，才感觉稍微有些心安。但闭上眼睛又是充满血腥的画面，或许还是太累了，不知不觉间就睡下了。

半夜被冻醒，睁开眼见天色还是黑的，便准备继续睡，合上眼睛还没俩秒，我忽然想起刚刚好像没看见小地主，弹起身子往周围看了眼，还真没瞧见他人，只有篝火在噼里啪啦的烧着。

见了鬼！一个大活人去了哪？我睡觉不是很死，附近只要有动静就会醒来，难道今天是累的原因所以睡得很死？那也不活啊，若真是有情况，小地主肯定会把我喊醒。

上厕所去了？站起身大喊了几声小地主，结果耳朵里只听得见喊话的回声，没他的答话，我顿时慌了神，该不会是被邪婆子掳走了吧？

又接连喊了俩声，仍是没回声，我连忙从篝火里抽出根树干，打着往附近找了下，最终在一处灌木丛上发现了踩踏的痕迹，顺着这处痕迹往前看去，还有多处走动留下的痕迹。来不及多想，我背上中正枪立马顺着痕迹追了下去，但没多久路就断了，又是一条断崖出现在我面前。

伸头往下看了眼，和之前遇见的断崖差不多，不过落差没之前那么大，这条断崖顶多也就三十米深，里面长满了树木，看不清下面的情况，也不知道小地主是不是跳了下去。

往下喊了俩声，同样只听得见回音，在附近找了下，也没离开的痕迹，难不成跳下摔死了？正疑惑着，忽然感觉有股劲风吹在脖子上，虽然俩年不在部队，但是反应还是在的，下意识甩了个侧倒趴地上，堪堪躲过了袭来的不明物，抬头看去，一根一抱粗的圆木从头顶飞过，几秒后崖底传来“咚”的落地声。

这是个圈套，有人想杀我！见到这一幕我顿时反应了过来，从我刚刚站立的位置来看，圆木从背后撞来，我要是没躲开，会被直接被砸向崖底，三十米的落差，就算下面有树枝缓冲也能将人摔死，何况一抱粗的圆木砸身上，能活下来都是祖坟冒烟。

我端枪警惕的盯着眼前老林子，下死手的人肯定还在附近，刚刚他是瞅准了时机下手的，一直在背后盯着我动作，早一秒晚一秒都不行。可不巧刚好被我躲开，不知道还有没有后手。月光下的老林子异常寂静，若不是之前的圆木飞来，我根本想不到林子里还隐藏着杀机。

仔细找了下能看清的地方，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那应该就是躲在了树丛的阴暗处，将几处可疑的树丛重点关照了下，枪口在这几个地方来回移动。敌不动我不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后背的衣服已被汗水打湿，握枪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小地主的声音，他正喊着我名字。或许可以来个俩面夹击，我如此想着立马大声回复了声，同时俩眼更是死死的盯着老林子动静，不过令我失望的是，老林子里并没有任何动静传出，看来对方比我想象的还能耐得住性子。

马士豪一边喊着一边往我这靠近，我给他回应的同时也盯死了老林子，就在我透过茂密的树林瞧见他身影时，被我怀疑的几处阴暗点忽然同时冒出了动静，树丛不停的摇摆，像是有人在背后走动，难道有好几个人一起行动？那他们为何不早早的动手，毕竟我就自己一个人，愣神间我都忘了开枪。

我快速的将枪口在几处摇摆的树丛上来回切换，过了几秒仍拿不准朝哪出开枪，正此时，远处的一个树丛又传来动静，我撇过头看去，一个穿着军绿色大衣带着狗皮帽子的人一晃而过，窜入了老林子更深处，恍惚间我瞥见他腿部拴着根红绳。

马三爷？见到那副打扮我第一想到的就是马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