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身穿大红官袍、头戴乌纱的秦广王,在这一群阴司鬼差中五官是最模糊的一个,就像自己眼睛蒙了一层雾霾。
我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和它说:“不要其他,只有唯一一个心愿,就是要当年用石头砸中外婆那个凶……”
这话没说完。
秦娜立即捂住我的嘴巴,不让继续说下去。
还解释说是我喝多了,在胡说八道。
强行拉我进屋。
她面目狰狞的压低声音责备:“什么意思?竟然大胆到和秦广王索取这种要求,你以为是现实社会?在你功德簿划上一笔,死后有得你受罪,呆在房里别出来,否则我掐死你!”
然后留下我一个人在房里,郁闷至极。
原来秦娜知道我想要什么。
一定是柳半仙告诉她的。
后来才知道,阴间自有阴间的法规。
惩罚比阳间的判刑严重得要多得多。
尤其是知法犯法,向秦广王提出这种要求,只要答应找出凶手姓名,也就是犯下以权谋私罪。
那晚在自责和不甘中昏昏欲睡。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途中被噩梦惊醒。
醒来后发现秦娜蜷缩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院子里的残羹剩饭。
已经被柳半仙收拾得一干二净。
回想那个自己不知做了多少次的噩梦,外婆的死是我心中永远无法消除的阴影,便出去问他究竟什么时候能报这个仇?
柳半仙从我口述中听闻昨晚的事。
称秦娜没有做错。
要找出当年的凶手?
估计只有秦娜才能帮得上忙。
我们虽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
哪怕同住一间屋,也是各睡各的。
高兴时说一句话。
没事时,大家形同陌路。
秦娜睡到傍晚才醒来。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拆红包,把所有亲朋好友的礼钱全部拿去还网贷的债务,我和柳半仙没有任何怨言,毕竟我们没有亲戚朋友。
就连酒席钱也是她家付的多。
剩下一堆阴司鬼差送的大红包。
堆积在桌面的角落里没有动的意思。
秦娜看我两眼盯得出神,大方的甩甩手说那些大红包全送给我。
我有点飘飘然。
这是一笔巨款啊。
结果打开一看。
妈的,全是冥币。
看到我那一副站在原地的傻逼样,秦娜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翻,笑到一半,忽然脸色一沉,说有事要办了。
刚说完,一头栽到沙发上。
接着一个半透明的魂魄从秦娜身体里飘出来。
和本体长得一模一样。
我觉得很新奇。
她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
秦娜有些不爽,瞪我一眼:“看个毛啊看?”
我转身出门。
帮柳半仙在院子里洗菜做饭。
秦娜很尊重柳半仙。
出门都会知会一声他。
以便有人看守原体。
柳半仙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又走一个。”
对生老病死之事,十分感伤。
这次秦娜灵魂出窍去办事,柳半仙要求让她带我跟着去见见世面,说是顺便练练胆量,他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
目的是让我和秦娜无时无刻的在一起。
日久生情这个说法。
存在即是合理。
秦娜想了一会,没有反对。
只不过有个条件。
只能看,不能打扰她工作办事。
我戴上口罩,跟在秦娜的魂魄后面。
一般来说,普通人是看不见魂魄的。
我能看见。
说明不是普通人。
秦娜两只脚不停的转换着。
不像是在走,而像是在飘。
我有时候不得不小跑一段路才赶上她的脚步。
大概半个小时。
秦娜驻足在一栋自建房的不远处。
当时天已经黑了。
门口亮着灯,有两个男人在坐在那聊天抽烟。
看上去像一对父子。
从表面上看,他们都没有一点病痛征兆。
如果不是病死。
那会是哪种死法?
我想问秦娜的,但不敢打扰。
看着她的魂魄,觉得很像外国电影里的死神。
只要哪里出现阴差,哪里就会死人。
很酷,但也很无情。
可能时间还没到吧。
秦娜开始显得有点无聊,一边来回徘徊一边和我说:“柳叔替你求情,我答应了,有机会我一定会拿到凶手的名字。但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又能拿他怎么样呢?都过去那么多年,没有证据警察不会抓人。”
这个问题,一时把我问住了。
是啊。
知道名字了,那又能怎么样?
“坏事做多,自有天收,他死后下到阴曹地府,会一笔账一笔账的清算,逃得了阳间一时,却避不了十八层地狱刑罚之苦。”
让那个人渣自然死?
别以为他们一个个瞒着自己,就以为我不知道自己这张阴阳脸的秘密,小胖子的死是和我有莫大关系,从高个男人闹婚的那天就知道了。
都怕我生气。
因为一旦谁惹我生气,谁也会死。
我继续装傻。
秦娜东扯西扯的套话,似乎想确定一番。
我漫不经心的故意转移话题。
问她那两父子,是哪个寿命到了?
秦娜来了兴致,反问道:“你猜?”
“猜中和猜不中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别想和我打赌,你在我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便宜的。”秦娜不以为然,“有时候,人要学会知足。”
意思是,我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是三生有幸。
哪怕对方从头到尾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我承认秦娜的确很漂亮。
但我有自知之明。
不会像癞皮狗一样跪舔。
在我们闲聊的途中,有一个妇女经过,估计看到大热天的一个男人戴着口罩在自言自语,把我当做罪犯一样戒备着。
秦娜说:“你看,吓到人家了。”
我条件反射的回头看一眼。
那妇女一脸惊恐,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阴…苏阳?”一下子就认出我来。
全拜那场高调的喜宴所赐。
恐怕这方圆几里。
都听过阴阳怪胎娶了一个漂亮老婆的故事。
妇女确定是我之后,不害怕了。
反而变八卦起来。
像自来熟一样不断说一些好话。
说得露骨一点,就是拍马屁。
听了几句之后,终于明白妇女究竟想干什么。
原来她希望能找秦娜给自己看相算命。
那为什么不找柳半仙呢?
她信不过。
因为柳半仙替人看相算命从来都是三分真,七分假,话又说得深奥,久而久之,许多人就只较真那假的部分,忽略真的部分。
秦娜就不同了。
假死事件闹得满城风雨,在地府当阴差的身份也不知是谁泄露出去,弄得人人皆知。
找柳半仙,不如找秦娜。
在他们眼里,阴差是无所不能的。
妇女能说会道,简直是女郭德纲。
拍得秦娜无比享受。
她在一旁笑得花枝招展,说:“苏阳,你替我转告她,让她明天下午三点来家里,我一定给她好好算算,不让让她记得带够钱。”
我如实把这番话告诉对方。
妇女听了,万分惊喜。
然后一蹦一跳的回家了。
我问:“你会算命?”
“不会!”秦娜无所谓的耸耸肩,“骗钱而已。”
第一次见到把骗人说得那么正气凛然。
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秦娜慢悠悠的转过头,说时间到了。
一步一步的朝那两父子走去。
我不敢太靠近。
走到他们家对面的马路,假装蹲下系鞋带。
其实我有种直觉,死的会是那个年轻人。
像极当年外婆离去前的回光返照。
我竖着耳朵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年轻人说:“爸,我到时间要走了,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来接我。记得别打太多麻将,经常熬夜对身体不好……”
他爸爸打着哈欠,“啊…交女朋友了,在哪呢?”
秦娜站在年轻人的旁边。
一场惊心动魄的血腥画面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