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再次相遇。

“嗯，你的伤……”女孩看起来和方宇年龄相仿，她笑得有些尴尬，比哭还难看。

“不打紧。”方宇也有些局促，看着眼前明艳靓丽的女孩摆摆手。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这时方宇习惯性的把手插入口袋，正好摸到了厚厚的两沓钞票。

心念电转，他立刻抽出钱就往女孩手里推：“你赚钱也不容易，这钱你拿回去吧。”

女孩愣了下，钱没接，眼圈却迅速红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方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在夜场上班，就觉得……我脏，这钱也脏？”

方宇心说这女孩心思可真重，急忙摇头“我没有那样想，你可别……”

“别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这样，不是想从我身上占便宜，就是觉得我不干净！我只是陪人喝酒，钱都是干干净净赚来的！”

不等方宇说完，女孩就打断了他，眼泪把妆都花了，引得不少人朝这看。

这真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面对掉泪的女孩，方宇向来无解。他左掏右掏找出半包纸巾，扯出几张递给女孩，可人家根本不理会。

“别哭了好不好？”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网管也往这边凑，方宇干脆亲自动手给女孩擦泪。

“不好！”女孩撇着嘴嘟囔，哭声止住，但眼泪未停，那模样就和上幼儿园的小孩子似的，可怜又可爱。

“真是个祖宗……那你说怎么办？”方宇没辙了。

女孩瞪着方宇，一把夺过剩下的纸巾擦了擦，似怒又嗔：“想要我不哭，除非你做我男朋友！”

“哈？”方宇傻眼。

“你还是看不起我！”

“不是……”

“那就做我男朋友！”

“可我和你……”

方宇无言，心说这算哪门子道理，难道看得起就必须做你男友？奇葩！儿戏！

但眼前女孩那一脸认真的样，仿佛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知怎的，彭悠扬和梅婷车里胡搞的那一幕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掏心掏肺的对梅婷，人家却把他当傻子，还给他戴了一顶超级绿帽。

而现在，眼前这个容貌不输梅婷的女孩却倒追自己，实在让他困惑。只是眼下的情况，他连自己都难保，更别提交女友。

方宇咬咬牙，实话实说：“我不能做你男友，因为我没法给你带来幸福，说实话，我欠了很多债。”

他本以为对方听到这个就会偃旗息鼓，最差也是犹豫了。可女孩听后固执的摇了摇头：“债我们一起还，我只要你做我男友！”

“你疯了吧？”

“我没疯，你看不起我！”

“不是，你难道……”

“你看不起我！”

“我……”

“你就是看不起我！”

“大爷的！”方宇要疯了，心说你既然不怕受罪，我还嘚瑟个屁：“行，你别哭了，我答应！”

……

狭小逼仄，简陋至极。

这是方宇所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词。

荒唐的答应了对方，两个荒唐的人在一群看客怪异恶趣的眼神中逃离网吧。而此时所在，是女孩租住的房间。

一床、一桌、一柜子，还有一个几乎无法坐下和卫生间，怕是连二十平都不到。

“我叫方宇。”

被女孩一路领回来，方宇莫名的有些紧张，他觉得这一切发展的都太快了，有点匪夷所思。

“方宇？好少见的姓哦，我叫白月。”

女孩把皮箱拖道床边整理，头也不回的回应着。

“好名字。”

“哪里好？”

“呃，就是……很好听嘛！”方宇不知该怎么回答，咧咧嘴傻笑。

“切~大猪蹄子！”白月回过头来嫣然一笑，然后转身继续收拾皮箱。

这一笑似乎化解了双方的尴尬，也让方宇心底惊叹白月的美丽。

“对了，那两人后来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拖着皮箱去网吧呢？”

“那两个王八蛋……”白月闻言身子僵了一下，粉拳不自觉的握紧。

“当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们一伙，所以咬了你，还大喊救命。他们虽然砸晕你，但大概怕周围有人听到报警，就很快跑了。”

说到这儿，白月转身来到方宇面前，径直抓起他那条被咬伤的胳膊去看，眉头微蹙：“都咬破流血了，你等着啊，我给你用碘伏擦下！”

看着对方歉意的神情，方宇笑着摇头：“不用，用水冲下就好，这又不是狗咬的。”

“你这人！”白月嗔怪的瞪了方宇一眼：“你才是狗，大猪蹄子狗！”

说完，她便急着走到桌前翻腾，找来碘伏和棉签，轻轻在咬伤处擦抹。

看着白月刚才那赌气的娇媚样，看着她细心的给自己处理伤口，方宇觉着心里暖暖的、甜甜的。

这种感觉，他似乎二十多年都从未有过。

“小月，你说大猪蹄子狗是啥样的？莫非是狗身狗头，然后四只猪蹄子？或者猪头？”

“噗~”白月被逗乐了，笑得直颤。

等笑够了，她才轻轻在方宇身上打了一拳。然后喘息着给方宇擦完，又贴了块小猪佩奇做封面的创可贴。

“说你幽默吧也行，说嘴贫也没错。平时你是不是经常这样逗女孩？呀！我忘了问你有没女朋友？”

白月正笑着嘟囔，突然间就瞪大了眼，脸色肃然。

方宇被这跳跃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他本想说没有，但想想自己的遭遇，叹口气说了句“没了”。

白月像是看出来点什么，很随意的“哦”了一声，转身去收拾皮箱。

突然间，不大的出租屋陷入安静，气氛有些尴尬。刚刚那种欢快轻松的气氛，似乎在快速消失。

方宇挠挠头，心想若是时光能倒流，白月再问一次，他依然会这样回答。究其原因，怕是自己根本不想在她面前说假话。

可眼前的气氛让人难受，方宇挠挠头开口：“小月，你为什么拖着皮箱去网吧呢？”

白月没有立刻回答，依然快速的收拾皮箱。

等将收拾出来的衣物一股脑抱进柜子里，她才找块毛巾擦手，低声开口。

“我害怕那两个混蛋来报复。我工作的地方不能挑客人，要是他们去故意为难我，都没法躲。所以我原本计划要白天坐火车离开的。”

“啊？”方宇讶然：“那现在你……”

白月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目光看着方宇。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因为，我有了男朋友。你在这里工作对吧？我不会离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话有些煽情，也有些重。

乍一听像极了电视剧中的对白，既冒失又不现实。更别提两人毫无了解，只是有些赌气般的成为恋人。

可方宇偏偏从白月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叫做“真诚”的东西。

这东西就像一把小锤子，不经意间就在他的心防上敲开了一条裂缝。

“小月，我没上班，在船院上大二。”

“大学生！？”

听到方宇的回答，白月眼睛忽然亮了，脸上的表情也开始生动。

“真棒！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学习可好了，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第一，老师夸我一定是个大学生的料。那时啊，我特别希望自己能考进大学！”

刚才还那个样子，现在又这么激动，情绪变化之快让方宇有些跟不上。

他笑着追问道：“那后来呢？”

白月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她很快低下头将发丝撩到耳后，声音有些黯然。

“没什么后来……家里三个孩子，我是老幺。初二时，大哥在工地伤了腿，那时又赶上他要结婚。对方一看他腿要瘸了，便说什么也不嫁。”

“我家很穷的，为了大哥能保住婚事，二姐迫不得已早早出嫁，得来的彩礼全都填补给哥哥，这才把婚事摆平。不过这也让家里雪上加霜，生活越发艰难。”

说到这，白月轻轻地吐出口气，气音都有些微微的颤。

“等到了初三，爸爸得癌，没钱治疗很快病逝。妈妈原本就身体不好，爸爸一走，她想的很苦，很快也走了……那时大哥当家，但做不了嫂子的主。嫂子说女娃娃上学没用，浪费钱。所以我只好辍学，然后去打工，再然后……”

白月的声音渐不可闻，说到最后，带着一丝哭腔。

方宇暗骂自己多嘴，心想要不追问那一句，也不会揭她的伤疤。

自己与她相比，吃得饱穿得暖，家里虽然也同样穷，可至少双亲的爱从未缺少。

感慨的同时，方宇心中又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躁动的感觉。

这感觉不是可怜，也不是同情，更谈不上心有戚戚，只是一种单纯的想要保护、要呵爱的冲动，还掺杂了一丝莫名的认同。

看着白月眼眶再次红了，方宇深吸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的肩头。

白月不知道方宇要干什么，只是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已是泪水涟涟。

“白月，我想做你的男朋友。”

“啊？那不是、不是之前……”

方宇摇摇头，认真道：“不一样，也许那时是被迫，而现在，是我愿意！”

白月闻言，嘴巴紧紧抿起，泪水不争气地一个劲流。

“哇”的一声，白月失声痛哭，一下扑到了方宇怀中，开始尽情释放。

感受着娇躯入怀，感受着胸前湿成一片，方宇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件无比正确的事情。

哭了笑，笑了哭。

白月变戏法似的从床下拖出半箱啤酒，然后两人坐在地下，互相靠着。

直到阳光从窗头撒到了地上，肩头响起微微的鼾声，方宇才发现，一夜已过。

但就在他将白月抱到床上盖好薄被，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办时，手机响了起来。

方宇急忙掏出手机静音，然后一看，是舍长郭军的电话。

“军哥，这么早打电话，啥事？”

“兄弟，哥哥真佩服你！”

“佩服？”方宇不解。

“我还以为你被梅婷伤透了，大半夜的流浪伤心。谁想你小子是早有准备啊！现在咱们宿舍正坐着个大美女等你，超性感，超火辣，叫什么周洁，她说……”

听到这，方宇差点没扔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