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身体似乎被什么牵引着。

一直向着某个方向。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是一间装饰很简单的屋子，屋子里光线暗淡，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浑身没有一点知觉，或许应该是死了吧，在这个世上，秦初晴还有两位母亲都已经离去了，自己独活在世上真的是没有一点乐趣。

真的，死了真好！

再次闭上眼睛，等待着阎王爷的召唤安排。

听到有细细的脚步声进来，走到床前似乎是停下来，但穆越青并没有睁开眼睛，他想或许是地府某个鬼差来看他睡醒了没，以便给他安排一处合适的去处，不过，似乎是看到他仍然闭着眼睛，那脚步声又渐渐离开了，听节奏轻盈很像是一名女子。

地府里有女职吗，想必是一名孩童。

等待着，过了很久很久。

另一重脚步声又进来，稳健沉重，很容易判断来者是一名男子，这名男子走到床前，却坐下来，抓起穆越青的手臂，手指搭上他的脉腕居然为他号起脉。

穆越青觉得奇怪，一下子睁开眼睛，他这突然的动作将那名男子吓了一跳，不过男子没有生气，反倒很高兴，“你终于醒了！”

穆越青将手抽回，看看外面又看看他，“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你别紧张。”，男子安抚他，“我是一名大夫，过来看看你的伤势。”

“看我的伤势，难道我还活着？”

“当然了！”，男子有点奇怪，但很肯定地告诉他，“要不然我干嘛还要救你？”

竟然还活着，竟然没有死掉，穆越青立时升起一股惶恐，本以为能够与秦初晴还有母亲长相厮守，却原来是他与他最爱的人还是隔着阴阳，脸上继而出现痛苦与扭曲，怨恨道：“你为什么要救我，谁让你救了？”

“呵呵！”，那名男子莫名其妙，直接被气乐了，从床边站起来，抱怨：“你这人真奇怪，救了你的命都不知道说声谢谢，你以为我愿意救你？”

“那你为什么还有救我？”，穆越青有些不耐烦，“你出去！”

“好，我出去，我出去。”，男子走到桌前，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药箱，边收拾边说，“我只是过来看看你的伤势，真正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们的圣芳菲。”

那名大夫离开了。

越想心里越堵得慌，从来都没有这样憋闷，发堵，之前秦初晴自尽，那个时候虽然痛苦，但总有活下去的理由，现在好了，所有爱的人都离自己而去了，再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他努力地想，脑海里一片空无。

真的不想苟活于世。

他费劲地爬起来，从床上下来，这才发现身体各处都缠着纱布，纱布上有殷殷血迹，他这样大的动作牵动了伤势，浑身痛得难受，但他还是从旁边椅子上扯过衣服穿上，执意艰难地向门口走去。

出来门口，目之所及，周围是连绵的群山，而这里好像是深山里面的一处腹地，按理说，大好的山色应该是一片碧绿，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所有的植被都泛着枯黄，不像曾经接触过的花草树木那样苍翠欲滴，而且天空阴沉得厉害，浓厚的灰云布满整片天空，见不到一点阳光，生生给处在底下的人一股压抑。

蹒跚着沿着一条小山路向前走去，有很多简陋的房舍，这里应该是深山里的一个寨子，沿路很多寨子的村民在各自忙着事情，他们见到穆越青纷纷投来目光，穆越青简单掠过他们，他很奇怪，这些村民身上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活力与朝气，如果不是先前有名大夫交代过，他真的怀疑这里就是阎罗殿。

草木枯黄，没有阳光，没有生气，这里怎么还会有人生存？

穆越青懒得思考，将他们一一忽略走出寨子，又走过很长时间，来到一处山势颇高的地方，再向前走过一段距离，终于来到目的地，一处崖边，向下望去，幽幽深渊，刚才看到群山满布，他就想到肯定会有这样的地方，他满足的笑了，他想下一刻就能实现最美丽的愿望了，坦然地向前迈进一步，抬起脚再迈下去就可以了。

他的世界已经如同这里的天空，灰暗无边，活下去没有一点意义。

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听声音应该是先前屋子里那名女子的，但此刻穆越青并没有想见她或者聆听她谆谆教诲的意思，头也不回地想迈下去。

“难道你就这么想死？”

穆越青抬起的脚悬在半空，浑身却是一震，那个声音，那个声音，他连续不断地猜测着判断着，难道是他听错了吗，不会是她，绝不可能是她，她明明已经死了，虽然这样提醒着自己，但依旧抑制不住内心翻天覆地的激动与那一丝期待，他停下来，他想，或许上苍眷顾他也说不定，想回头看一看，但是又迟迟不敢回头。

“那好，如果你非要死，请不要死在这里，请你下山，下山后你怎么死我都不会管。”

依旧是那个深刻在心底最熟悉的声音，真的是那个声音，穆越青确信无疑，他颤抖着身体坚决地回过头来，清晰的样貌，真的是她，看到她的那一刻，无尽的眼泪就像决堤的黄河水再也控制不住，那样坚强得仿佛崖边两侧嶙峋的山石一样的他，此刻软弱犹如一湾清水。

那个曾经多少次午夜梦回而依旧痛心思念的她，那个曾经多少次遥望天际而依旧无法探寻的她，那个曾经多少次深埋记忆而依旧无法抓住的她，此刻那样的她就安静地站在他面前，脸上正不悦地斥责他。

穆越青嘴巴张开，却喊不出一点声音。

似乎被他奇怪的表情吓到了，“你怎么了，你不是想死吗？”

“晴儿……”，终于，非常包含温情的喊出一声，穆越青走过去，抓起她的手。

女子有些恼怒，一把甩开他，后退一步，“走开，请你放尊重一点。”，眼前这个人很无礼，不想再顾忌他的死活，转身便离开。

“晴儿，晴儿……”，穆越青连续喊了许多声，女子始终没有回头。

她走得很快，穆越青追上去，但因为受伤严重，竟然被她远远落在后面，而且越落越远，很快，那个身影就从视线中消失。

想死的心情因为她，一扫而空。

疾步追进寨子，刚好遇上先前那名大夫，大夫将他拦下，穆越青冷着脸，“让开！”

大夫向寨子里面女子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头对穆越青恼恨地说：“你这个人太不知好歹了，你对我这副臭脾气也就罢了，再怎么说都是我们圣芳菲从黄河边把你救回来，你非但不知恩图报，还惹我们圣芳菲生气，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本不想理他，可听到他说那名女子就是圣芳菲，语气立刻软下来，问他：“圣芳菲是她的名字吗？”

那名大夫打量他两眼，被他前后反差的态度搞得适应不过来，但还是回复他：“当然不是，圣芳菲是我们部族圣女的别称。”

“部族？”

“对，这里就是外界传言的黑暗部族。”

黑暗部族，穆越青一下子睁大眼睛，他对这个部族早有耳闻，曾经遇到北风雄还有苗立峰，这两个人佩剑上镶嵌的太阳图腾就来自黑暗部族，而且他还听说，黑暗部族生活在位于人间界东西大陆分界线的章尾山里面，那里终年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里的确是有些灰暗，但是没有传闻中说的那样夸张，至于这里为什么会被黑暗笼罩，却不得而知。

这么说来，“这里是章尾山？”

“不错！”，那名大夫指指脚下，告诉他，“我们站立的地方就是章尾山。”

忽然有很多问题需要向他请教，穆越青欠了欠身，表示歉然：“很对不起，之前因为我的母亲刚刚被人杀死，我的心情很不好，还请兄台原谅我的过失。”

看到他认错，又听到他讲的伤心往事，那名大夫先前的火气也降下来，拍着他的肩膀浑不在意地说：“原来是这样，放心吧没事，我叫乔心怀，你呢？”

“穆越青。”

“嗯，穆兄弟，你的伤势怎么样了？”，顺便观察了下他的身体。

穆越青摇摇头，急不可耐地说：“乔大哥，我的伤不要紧，你能跟我说说刚才那名女孩，不，是你们圣芳菲，她的事情吗？”

乔心怀狐疑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打我们圣芳菲的主意。”

穆越青连忙解释：“乔大哥，你别误会，是这样的，我曾经有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无论是在身形还是相貌上，她都跟圣芳菲很相像，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我只是有点怀疑……”

乔心怀斜眼看他，“你怀疑她就是你的那位朋友？”

穆越青思量了下，慎重地点了下头，“嗯！”，但又很无奈地说，“却不知为啥，她并不认识我。”

“呵呵！”，乔心怀却朗朗笑起来，“真是奇了怪了，我们圣芳菲从小到大一直就没有离开过黑暗部族，而且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出现在这里，你以前怎么可能见过她？”

“什么？”，穆越青不相信，犹自摇着头，“不可能，她们肯定是同一个人，我能感觉得到。”

看他表情，也不像心怀鬼胎信口雌黄的人，但乔心怀也不想再跟他计较，“行了，穆兄弟，你伤势还未痊愈，暂时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穆越青不听他的劝告，双手搭上他的肩头，恳求他，“乔大哥，我要去找她，想问个明白，你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吗？”

乔心怀把他的手移开，向后退开两步，摇头，“你不可能找到她的，圣芳菲去了黑暗圣殿，黑暗圣殿就连我们部族的族人都不能随便进去，更何况是你？”

“那……”

乔心怀只好安慰他：“行了，穆兄弟，不要再想着去找圣芳菲了，你先休息几日，养好伤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穆越青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低头沉思了下，然后问他：“圣芳菲叫什么名字？”

乔心怀回他：“梦晓语。”

黑暗圣殿。

虽然乔心怀千番叮嘱不让穆越青来这里，但他还是站在了圣殿门前。

黑暗圣殿是黑暗部族最虔诚最神秘的殿堂，圣殿建立得非常雄伟，沿着数十层台阶而上是一片广阔的平台，平台最里面靠近圣殿大门的地方是十根粗壮的青色大理石柱，挺拔威武，仿佛十尊肃穆威严的巨人在那里守护，整座大殿建立在山脚下，呈长方形向后延伸大概二百米深，直直插进深山里，这里是整个黑暗部族祭祀与议会的地方。

灰暗幽深的天际之下，黑暗圣殿更加显得庄重，神秘，他觉得黑暗部族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这里掩藏着秘密。

穆越青抬眼望向里面，圣殿大门虽然敞开，但是目光根本无法深入，里面相当幽暗。

圣芳菲就在里面？

他考虑了一下，也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定，抬起脚就迈上去，一步一步走到平台上，直到快要到达那十根石柱时，忽然，一股刚正厚重的大力从圣殿深处缓缓涌出来，力道浑厚绵软，可知出掌之人并不想伤人性命，穆越青面对那股大力竟然无法支撑，接连向后退出十几步，再次返回到平台之下。

等穆越青再抬首时，一名冷峻凛然的护卫打扮的族人出现在圣殿门口，两只精亮的眸子在穆越青身上不断打量，脸上有不悦，似乎是有人闯入这里让他很不高兴。

穆越青身体虽然先前遭创还未恢复，但神识力无碍，他瞬间就判断出对方绝对是驻灵境界的强者，而且比自己的阶位还要高，这让他很诧异，在这样一个几乎暗无天日与世隔绝的地方，居然会有这样的超强者，面对这样的人，他没有再无端闯入。

因为在这名族人面前，此刻的穆越青也无能为力，他需要从长计议。

回到原来养伤的那间小屋，这里是部族专门为他提供的一个休息的地方。

自醒来后，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肚子里有点饿，正想准备找些东西填肚子时，刚好有位少年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送到这里，他问穆越青：“饿了吧，圣芳菲让我给你送些饭菜过来，快点趁热吃吧！”，他将饭菜放在桌子上。

“谢谢！”，穆越青听到是圣芳菲特意安排的，很高兴，坐到桌前。

那位少年看看他又看看屋里，回身，刚想走却被穆越青喊住，“这位小兄弟，你等一下。”

少年停下。

穆越青趁机问了他几个问题，主要是关于梦晓语的，但是他知道的有限，毕竟还是十多岁的孩子，不过关于黑暗部族的行事机构还是从他那里获得一些信息。

黑暗部族大概聚集着十几个村落，总共不到一千人口，他们的族长叫宁秋思，还有一名大巫师，这两个人族人们平时是很难见到的，除非是族内举行盛会或者发生大事件时，他们才有可能露面，在平常情况下，都是由圣芳菲一手打理族内的事务，黑暗圣使辅助，这名黑暗圣使最大的职责就是负责圣芳菲的安危。

据少年的描述，先前在黑暗圣殿前遇到的那位护卫应该就是黑暗圣使。

现在自己所呆的村落叫龙柏村，是整个黑暗部族的议事中心，黑暗圣殿就建立在这里。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黑暗部族有自己的信仰，他们居然崇尚太阳神，可是，这黑暗部族光从名字上就感觉他们与太阳无缘，他们这样的信仰还真是别具一格。

但是，他从少年这里还得到这样一则隐秘，其实，黑暗部族原本叫韶华族，那个时候，太阳每天都会降临向大地洒下光辉，太阳神是他们的图腾，可是后来部族发生了事故，太阳消失，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挡，直到现在，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太阳，太阳已经成为他们的一个梦。

很可惜，部族发生的事故以及至于太阳为什么消失，少年不得而知。

晚上。

穆越青躺在床上，难以入睡。

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太过凌乱，母亲为救自己而与苗立峰同归于尽，自己落入黄河却意外被救起，亲人离世生无可恋一心只想寻死之时，却不曾想到那个救自己性命的人竟然与秦初晴有着同样的身形笑貌。

见到她的一刹那，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直到现在冷静下来，先前很多忽略的问题应时显现出来，如果秦初晴真的能够活到现在，那她也已经有七十多岁，可是梦晓雨，她的样貌身形分明就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她怎么会是她？

没有一点可能。

本以为绝处逢生，却又一落千丈。

但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村，正是因为这名十多岁的小姑娘，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是她给予了穆越青再次活下去的希望与勇气。

透过窗棂，窗外漆黑一片。

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章尾山是黄河的发源地，滔滔黄河水从这里向东流入东海，他与九黎世家激战落入黄河后，自己为什么没有顺流向东流去，反而是逆流而上来到这里，他百思不得其解。

穆越青翻来覆去地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犹记得掉入黄河后，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他模糊中察觉到似乎有种莫名的力量拉扯着自己向着既定的方向游走，只是当时辨不清方向，醒来后，感觉到那股莫名的力量仿佛就在附近，仿佛又很遥远，让他捉摸不定，是不是就是因为那股力量，自己才逆着黄河水被拉到这里？

想不明白，渐渐睡去。

终于等到第四天，伤势好了大半，体力充足，有了足够的信心，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梦晓语，他决定私闯黑暗圣殿。

向黑暗圣殿方向走去，距离圣殿还很远时，远远看到有两人在激战，两人激战的方位刚好在圣殿上空，漫天的刀光剑影四处飞虐，有部分的刀气剑气直接劈在圣殿后面的山壁上，引起大量巨石滑落下来，但奇怪的是，每每有凌厉的光华不小心落向黑暗圣殿时，圣殿四周霎时间升起一片光幕，将那些刀剑光华挡在外面。

黑暗圣殿很不简单。

穆越青向前走近几步，上空的激战引来地上很多族人围观，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可以看到激战的双方一人是早先见过的黑暗圣使，另一人他不认识，这两个人功力都相当强悍，穆越青站在这里，就能感觉到阵阵气浪迎面扑来，他们挥舞着刀剑打出耀眼的光芒，将黑暗部族映射得如同白昼，震天的轰击声深深撞击着族人的耳膜，强大的驻灵境界的力量。

幸亏两人都是在上空，如果在地面上，那许多族人肯定要遭殃。

两人激战了很长时间，难分胜负，于是都默契地停手，降落到圣殿前沿的平台上。

圣使将剑插进背后的剑匣里，冷冰冰的声音：“盛有情，你有完没完？我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不要再出现在黑暗部族，这里并不欢迎你。”

那名被叫做“盛有情”的男子很不严肃，有些嬉皮笑脸，好像是故意针对黑暗圣使，“我说圣使，你不要每天都是这副僵硬的模样，跟你这样的人交流真是毫无乐趣，不过，你也知道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这有什么错吗？”

盛有情，穆越青心下寻思，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想来想去终于想起来，这个叫做盛有情的男子是薛恭岭的好朋友，薛恭岭说过他们两人曾经越过古塔沙漠寻找生迹石。

“呵呵！你的东西？”，面对盛有情“合乎情理”的回答，圣使很鄙视他，“凭什么，难道就凭你的片面之词？你当然还可以说就连这个世界都是你的，但是你要拿出证据。”

“好，好！”，盛有情似乎有点焦虑，在平台上走来走去，看样子他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最后只得发话，“证据是吧，你等着，你等着！”，他看看四周，无奈的闷哼一声，飞身离开了。

黑暗圣使安静地站在圣殿门前。

很快，这里积聚的族人也都散去了，最后只剩下穆越青。

圣使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浑身刚刚卸下的战斗气焰再次升腾起来，因为他早就感觉到穆越青并不是简单的人物，这个人同盛有情一样是名驻灵境界的绝世强者，而这名绝世强者对自己有挑衅的意味。

穆越青向前迈进一步，圣使做好再次迎战的准备。

正在这时，从黑暗圣殿里面走出来一名女子，她轻舞曼妙的身姿立刻吸引了穆越青的目光，她是圣芳菲梦晓语，梦晓语轻轻前行，她一眼就看到了处在门前对立的两个人，表情一滞。

她继续向下走来，路过圣使时向他靠近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再走到穆越青身前，站定。

自看到她，穆越青身体外放的强大气焰瞬间平息下来，眼睛里再次被温情弥漫，等她走到自己身前，曾经那样朝思暮想的容颜再次在眼前定格，除了激动，除了感恩，没有其他。

她淡淡说：“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声音还是记忆中熟悉的那个声音，穆越青没有说话，跟着她走出龙柏村，七拐八弯来到一处远离村庄的地方，这里地势有些偏高，从这里看下去，整个部族的集聚地几乎都可以收入眼中，有微风徐来，吹在身上有微微的凉意。

梦晓语找到一截枯木坐下，而穆越青站在她侧面看着她，这是自醒来后第二次看到她的样子，回忆里自然而然地想起曾经在小杨酒肆第一次见到秦初晴时的情景，她们都有美丽绝伦的侧脸，微微一动都会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那样的清丽脱俗，仿佛从九天下落凡间的仙子，不沾染人世间的一点尘土。

很期待，很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梦晓语看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向其他地方，直截了当地说话：“我想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晴儿。”

穆越青沉浸的思绪被她这句话拉回来，神情一晃，想起前些天第一次见她时喊她“晴儿”来的，原来她是为了这个，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梦晓语继续说：“我不知道你的晴儿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从小长到现在十六年来从未离开过部族，更从未见过你，我想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十六年！”

穆越青恍然重复了一句，然后问她：“你今年十六岁？”

“对！”

掩饰不住脸上落寞的晦暗，其实这个问题穆越青在那天醒来的晚上就已经考虑过了，但是心里还是留有那么一点念想，现在梦晓语口齿清晰地告诉他，他认错人了，心里仅存的那点念想也被她彻底撵灭，这种失望感太难接受。

可是，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她们几乎就是同一个人。

“我……”，穆越青张口，又变得吞吐。

“你想说什么。”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像此时的天空晦暗毫无温暖，抬起头看她，她的眼睛却像溪水一样清澈，“我，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换作是谁我都会去救的。”，停了停，“你还有其他事吗？”

想说点什么，但答案已经很明显，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梦晓语站起来，“就这样吧，我看你的伤势好得也差不多了，明天你就离开这里，回你的家乡，去找你的晴儿。”，说完离开。

走的并不远，听到背后穆越青低沉苦寂的声音“晴儿她已经死了。”，身形一下子顿住，稍稍片刻后，又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