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为你驱鬼，你心中的鬼要你自己来驱除”老人看着他，充满慈祥。

他怎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我选定的”老人慈祥的目光，让他想起了父亲。

“我得了绝症”林建说

老人手扶他的肩膀，满是爱意的望着他：“没有绝症，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症这回事，你要记住这个，孩子，这一切都是心魔作祟,”

“你生病，是因为你没有准守法则，你熬夜，追逐金钱，心存怨念，你的阿撒累了，所以你才会生病”老人说。

“我的阿撒累了？所以我才会生病？”林建说。

老人点头，目光如慈父。

“我还能活吗？我的老婆怀孕了，我想看着孩子出生，长大，可医生说我只有80几天可活”林建含泪，说着。

他是一个接受过现代知识教育的人，他一向不信这些，可是今天却对一个神棍般的老人，充满了期望。

老人没有说话，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男人凑近，念咒，手舞足蹈。

然后对着虚空说了句“进去”

毫无反应。

林建想笑，自己竟把希望寄托于鬼神吗？

良久，男人念咒，跳动，再次说了句：‘进去”，依旧毫无反应。

林建站起身，想要告辞，医院已经给他下了死刑，巫医神汉是帮不上忙的。

很瘦的男人丝毫没有灰心，他披上黑色的斗篷，拿起一把羽扇，再次手舞足蹈，就在林建忍不住要笑的时候，外面变天了。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一个戴斗笠的少女，冷不防扑进了他的身体，融入到他的体内，没有反抗，他心中一片安详，感觉很安全，很熟悉。

“她是你的守护神，她是林芝”老人说。

林建哆嗦着倒退一步，“你说什么？谁是林芝？”

“她，进入你身体的那个灵魂”男人说，语气阴冷如冰。

“林芝？我妹妹的灵魂？进入了我的身体？真的吗？”他一面问一面用心去感受，灰色的影子在脑海中动了动，“哥，是我，”她说。

他没有感觉惊慌，如果那是妹妹，他为什么要惊慌呢,妹妹已经死了，但是她怎么会跑进自己的身体里，幻觉吗？

他惊诧的看着眼前的老人，眼中竟有些期待。

“你要善待她，让她强大，也让自己强大，然后你可以活下去，活很久”老人说。

“活很久？”林建动容。

老人点头。

林建有些相信老人的话，他曾经听说过族内有很多生了病的人,被毕摩医治好，也有许多身患绝症的人选择做苏尼后，病情好转。

“您是想让我做苏尼吗？”林建小心的问。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得牢牢抓住。

“不，孩子，你是我选定的接班人，你要成为下一任毕摩”老人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要成为毕摩？”

老人点头，慈祥的看着他。

“毕摩是尊贵的人，他们的职责不仅是诵经招魂，还帮人捉鬼驱魔，救死扶伤，你有这个天分，你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是唯一的，因此你不会随便死去，更不能轻言放弃，你必须坚信这一点”老人目光坚定。

林建有些激动。

我是唯一的，我是被选定的。

“你要除魔卫道，匡扶正义，这是你的使命，这个世界要变了，你记住，不管世界如何变，你除魔卫道的心不能变”老人说。

很瘦的男人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包裹。

“里面是一些法器和经书，你回去要好好研究，”男人说。

林建接过包裹：“您刚才说要使我的阿撒强大起来，我如何才能做到呢？”

“让她做她本该去做的事情，身为一个毕摩的阿撒，她应该去驱魔斩妖，清除藏匿在人心里的污垢。”老人说。

林建心道，我首先要驱走自己的病魔，才能去帮助别人呀。

“你帮助别人的过程，就是帮助自己的过程，驱魔会使你的阿撒强大，然后你也会强大。”老人顿了顿接着说，“但是首先你要清除内心的怨恨，放下一切恐慌和不安，记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包括死亡”。

“去吧，放下你该放下的，做你该做的”老人说。

男人将林建送出门口，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锦囊，淡淡的说“当你遇到危险，自认为没有能力解决的时候，再打开它，”

林建出来的时候，天放晴了，阳光照在身上，很缓和。

林建虽是彝族人，却并不信毕摩苏尼之类的鬼神之说，但现在他开始动摇了。

也许真的可以，他想。

但凡有一点希望就不应该放过。

这希望绝不是溺水者胡乱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而是像每天升起的太阳一样真实的存在。

或许真的可以活下去，守着老婆孩子，迎接每天升起的太阳。

林建有些振奋。

林芝的鬼魂真的在我的体内吗？他想。

他这样想的时候，脑海中依稀浮现斗笠的少女的影子。

哥哥，我一直在你身边，林芝幽幽的说。

林建感到一丝暖意。

在死之前能够跟妹妹的魂魄在一起，也挺不错的。

这一切会不会只是幻觉？这太荒谬了，他再次想。

林建准备去六里桥，坐车回家，拐过城中村的第一个路口，前面传来一阵喧哗。

一群光膀子的纹身大汉正围着一个老人说着什么，地上一片狼藉。

破碎的鸭蛋散落一地。

林建止步听围观的人议论，才晓得大概：原来这老人推着一车的鸭蛋从村子路过，被看见的这些人拦住，要收保护费，老头说这鸭蛋不是卖的是送人的，缴什么保护费呀，死活不给。

争执起来，大汉将老人的三轮车一脚踢翻，鸭蛋洒落满地。

干瘦的老人气的浑身发抖，手指着众大汉说不出话，围观的人看着气愤却也不敢说什么。

这种事情，对于身处社会底层的林建来说，并不稀奇，比这过分的事情他都经历过。

这些流氓地痞，为的就是榨取钱财而已，平日林建见了只会避而远之，在背地里咬牙切齿的骂一通而已，可是这次他见那老人，实在可怜，禁不住停下脚步,想着上去说上几句。

心中也莫名的冲出一股怒火，脑中那灰色的人影似乎蠢蠢欲动。

一个声音不住的说，“去干掉他，清理人渣。”

林建走过去，身子却因激动和恐惧而发抖。

此刻，为首一个矮胖子正抓着老人的衣领，枯瘦的老人嘴唇发颤，说不出一句话。

皮肤黝黑的老人，让林建想起大凉山老家的爷爷，一个任劳任怨却贫穷一生的老人。

一步步走近，身子在发颤，脑中的身影却在沸腾，一个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人渣，人渣”

林建是一个乖孩子，从小到大没有跟人打过架，甚至别人打架的时候都小心的躲得远远的。

但是那枯瘦的老人却深深触动了林建的内心。

黑色的破旧的羽绒服，杂乱花白的头发，黝黑的面孔，深深的皱纹如同沟壑。

“有话好好说”林建小声说，没有一点底气。

围着的大汉凶狠的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

林建下意识哆嗦一下，没敢向前，重复了一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一边呆着去，没你的事”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伸手去推林建。

林建被推到在地，汉子讥笑，“哪里来的愣头，在这充什么大头”

林建退让了，懦弱和恐惧让他手发抖，眼中含泪。

大汉们的狞笑，让他想起高考时那个恐吓他的胖子，那个胖子的恐吓让他与大学失之交臂，改变了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