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起得早，陆雨不慌不忙地收拾，吃完早餐才去上班。原本以为自己能当一次“先进”，可出乎意料，一进报社就见到处都乱哄哄的。

看情况，肯定是有“大事件”。

陆雨偷偷把社会新闻部的小郑拉过来，打听内幕。小郑估计是熬了一夜，两眼红血丝，胡子拉碴，满面油光。

小郑也顾不上跟陆雨细说，“咳，死了一鱼贩子。”

“死人.....这也不算啥特大新闻吧？”

“你不知道，据说特惨！”小郑压低声音准备往下说，却又一脸苦相地打住，“回头还是你自己看报纸吧。”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跑进办公室了。

看样子今天的报纸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发出去。估计是有内容不过检，卡壳了。看着大家都忙忙碌碌的样子，陆雨觉着也打听不了什么东西，就晃悠着走进自己办公室。

坐下来，陆雨也没心思干活，手里转着笔，脑子却一刻也不停。他想着刚才小郑跟自己说的，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有东西一直在撩拨着他的神经。

笔在指尖转动，脑子也在飞速旋转。

“啪”，笔掉在桌子上，陆雨一下子站起身来，他脑海里蹦出了“鱼贩子”这三个字。他仔细回想这几天接触的有关鱼贩的信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三个字有什么特别。脑子往往就是在需要它发挥作用的时候“短路”。他有些颓然地滑进椅子里，咳，自己就是瞎操心。正如小郑说的，报纸一成，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陆雨整理着最近的读者来信，想看看自己的栏目被撤之前还有什么有趣的梦能够发出去，也许......他没往下想，摇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毕竟，大势已去。

一阵香气弥漫开来，是那种浓烈的混合香水的味道。光闻味儿就知道是谁来了。

“呦，今儿来的早啊！”

陆雨抬起头，果然看见小王正略带妖娆地靠在门口，一只手护着怀里的文件夹，一只手正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边大镜框。如果不见真人，只看照片，十个人有十个都会说小王是绝对的美男子一枚。只是真人这画风——咳，可惜了。

“美丽，有何指示？”

“讨厌......”拖着发嗲的尾音让陆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可不敢指示陆老师，老张叫你呢。”

陆雨撇撇嘴，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估计是上面的整改意见出来了，这是要传旨“受刑”去了。起身走到门口，陆雨不忘“挑逗”一下王“美丽”。他伸手用力拍了一下“美丽”那被紧身裤箍得圆滚滚的屁股。

“讨厌......”

顿时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张天元看起来也是没有休息好，满眼血丝，本身一丝不苟的头发，有几缕不安分地垂在额头。如同主人目前的状态，有些焦躁，但更多的是沮丧。

“坐。”张天元惯例地一指门口的沙发。

“张总，这么早叫我来，是方案......”

“先别探究什么方案了。先把今天的报纸发出去再说吧。”

“怎么？卡壳了？”

“嗯。”

“昨天晚上的案子？”

“说来也巧，昨天的案子就出在咱们报社曾记者家那个社区。”张天元说着点上一根烟，使劲抽了一口。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顿时面前烟雾缭绕，“他那个小区比较偏僻，警察到现场前，那里非常混乱。虽然社区人员极力维护现场，到底不够专业。小曾偷偷拍了几张照片。”

“那等于咱们有第一手资料，这是好事儿，赶紧发啊。”

“发个屁，能发早就发了，还用叫你来？”

“尺度？”陆雨试探着问道。

“是啊，你也知道，有些东西没有警方点头，我们是不能发的。特别是涉及这些负面的，虽然能博人眼球，但整不好，会引发恐慌。虽然咱们现在这状况特别需要些‘猛料’，可真要是上头怪罪下来，咱们也不好受。”

陆雨点点头，隐隐觉得这个案子不一般。

“怎么？路子比较‘野’？”

张天元点点头，“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你朋友不是咱们区分局的刑警队长，听说昨天晚上他们局里研究情况。你打听一下，看结过怎么样。”

陆雨明白老张的意思了，“那我试试，不过得有思想准备，毕竟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定的。”

“行。”

陆雨拨通赵宇飞的电话。赵宇飞声音有点沙哑，估计是一宿没睡，还抽了很多烟引起的。

“兄弟，料你会打电话。”

“哥哥，怎么样？昨天晚上的事儿不小？”

“妈的，我也算老刑警了，可还真没见过这么惨的。”

“案子一点一点破，哥哥可得保重身体啊。”

“没事儿，我扛得住。你们那里有料？”

“能不能......”

“这次案情特殊，必要时我们会召开发布会，官方公布案子的进展情况。所以你们那边暂时还得忍忍。”

陆雨知道赵宇飞这人，虽说凡事认真，但也绝不古板，如果他说为难，那就是真没办法。

“行，那我跟报社领导回复一下。哥哥多注意身体。”

“成！兄弟，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听到陆雨的回复，张天元脸色非常难看，他沉吟片刻，拿起电话，“告诉发行部，普发。”普发的意思陆雨明白，就是按照日常编辑内容发行，不会涉及这次的敏感案件。白忙活一晚上，也没有争取到案子首发权。对于一家靠新闻吃饭的媒体，其失望程度可想而知。

今天的报纸，比正常晚发行了一个半小时，版面和内容没有什么大变化，昨天晚上的案子只字未提。不光《满都新闻》，其他各大媒体，包括网站，也没有任何提及。得知这一消息，张天元才算是找到一点平衡，毕竟他们手里有现场的照片，只要条件允许，他们会第一时间发出去。到目前为止，照片仍是他们手中的“王牌”。

虽说报纸不让发，可毕竟照片和写好的稿子在自己人手里。经过这么一撩拨，再加上本身有一点疑惑，陆雨越发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出了张天元的办公室，陆雨就去找曾记者。

不过，陆雨没有直接去，而是先回到办公室，拿出早上带的香飘飘。开水一冲，顿时香气扑鼻。他端着奶茶慢悠悠地踱到了曾霖的办公室。曾霖的办公室里昨天晚上开过会，他正在那儿收拾残局——各种资料和稿件散了一桌子。曾霖也是一副疲倦的模样，边整边打哈欠。

“小曾。”陆雨端着奶茶进来了。

“陆老师啊，您好。”曾霖抬起头，停下手中的活。他刚来报社没多久，是陆雨的晚辈，口气上自然恭敬许多。

“来，喝杯奶茶解解乏。”

“不用不用，陆老师。”曾霖忙摇着双手拒绝。

“客气啥！你们一线的同志最辛苦！来，拿着。”陆雨说着把奶茶硬塞到曾霖手里。

曾霖不好意思地笑笑，“陆老师，您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刚才老张叫我去，跟我说了昨天晚上的案子，有些地方没说那么透。听说你这里有照片......”

奶茶刚吸一口，就发觉自己上了套，曾霖悄悄地把奶茶放下。

“陆老师，刚才张总说了，这个暂时是机密。”

陆雨拍拍曾霖的肩膀，“小曾啊，别紧张嘛。老张吩咐的没错，这是咱们的商业机密。可我又不是外人，不然刚才老张也不会叫我去，跟我说案子的事儿。我就是好奇而已，想着来你这儿瞅一眼。”

“这......”曾霖面露难色。

“没事儿，确实为难的话就算了。随后咱们还是要发的，我到时候再看吧。”陆雨又拍拍曾霖的肩膀，“奶茶趁热喝。”说完转身就走。

“陆老师......”曾霖毕竟嫩点儿，“那......您在这儿看一眼。您只看，我可什么也不能说。”

陆雨顺手就把办公室门掩上了，转过身，笑容满面，“瞧你说的，小曾，我还能把照片吃了不成？再说报社的规矩我也懂，能让你担责任？嘿，就是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小曾把照片从密码柜里取出来，有好几张，是手机拍摄后洗的。由于照片是抓拍的，加上晚上光线不是很充足，画面有些模糊，陆雨努力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楚画面的内容。

照片上的内容，让陆雨感到震惊。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目瞪口呆，宛若木鸡。然后有一种恐惧感，如冰凉的毒蛇，缓缓地绕过他的每一寸肌肤。这种感觉让人恶心和绝望。是因为案发现场的血腥和残暴吗？

不不不！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画面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陆雨的脑海中。就像完美的彩色打印机，这几张照片把他脑海中的所有想象赤裸裸地呈现了出来：

一个透明的方形玻璃器皿里，里面装满了水......玻璃器皿到他腰部那里......只是他的双手被绑在背后，而且他太胖了......

稍微有些不同的是：

玻璃器皿里盛的不是透明的水，是暗黑色的液体。

器皿里的男人很安静，没有挣扎，微微仰靠着，一丝透着绝望的狰狞永远镌刻在那张苍白的脸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