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林展涵接到了林珏的电话。

彼时他正处在有点焦头烂额的阶段——在一次新的当面约谈中，郑雪峰告诉他，很快就要到来的俱乐部联赛对于他能否重回国家队至关重要。

“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说句实话。”郑雪峰对林展涵说，“你现在的实力确实不如你巅峰时期，一两年之内都不见得能恢复回去。”

“而且新人一茬接着一茬地出，国家队的名额是有限的，达不到标准的话，绝对回不来——是我的问题，我当初也许不该坚持让你退役，出去容易，再回来可就难了。”

“不怪您。”林展涵摆摆手，“您当时的决定是对的，我当时太偏执，一味求成只会缩短自己的职业生涯，确实是退役这段时间让我解决了心态问题。”

“现在就不说以往的事了，只谈未来——我有回去的信心。”

郑雪峰点了点头：“那么眼前还有一桩大事要解决。”

“什么？”

“钱。”

林展涵沉默。

的确如此。

俱乐部联赛的花销是巨大的，远不是商演的表演花费可以比的，林展涵这一年身体状况变化巨大，所有节目的编舞都需要根据身体状态做出调整，这就需要花费资金去请专业的编舞师来配合。

即便郑雪峰的帮助能够让林展涵在编舞这一项上省下一些费用，但在受伤八个月后就开始高密度训练的话，更加专业精心的医疗护理绝对是必须的，这上面的花费是巨大的，更不要说演出服、训练上的经费同样可观。

在进入国家队之前，这些费用都需要选手自己想办法解决。原本，俱乐部有很成熟的方式来负担选手所需的经费，但是林展涵和晨星俱乐部的业务一把手袁冬已经彻底闹掰，导致他得到支持的道路很可能困难重重。

说白了，一切重担都压在了明沫头上。

而明沫对这个问题意识到得非常早。

“我半个月前就已经在联系各路赞助商了。”明沫告诉林展涵，“你放心，赞助商那边给我的反馈都很不错。”

林展涵毕竟长相气质佳，知名度够，形象上也积极正能量，因此明沫出去联系的时候，大部分赞助商都表示有进一步了解合作的愿望。

更何况林展涵在金华花样滑冰表演盛典上的表现奇佳，很多原本对花滑不感兴趣的观众在网上看了他的表演视频后都被他圈了粉。

于是明沫天天出门谈赞助，林展涵天天加大训练力度，明明是刚确立了恋爱关系应该甜蜜一段时间的二人一时间把日子过成了打仗，相互之间发个短信都要忙里偷闲。

这天傍晚，林展涵亲自送前来晨星俱乐部视察的郑雪峰上了车，明沫这两天跟着李赫去临市开会了，训练结束后的林展涵迎来了一段难得ta的清闲时光。

他正准备回住处看会儿书早睡，林珏的电话就来了。

林展涵有点意外，他之前给林珏打电话的时候林珏并没有接，现在却主动回了过来。

“哥。”电话里传来了怯生生的声音，“对不起啊，我之前心情不太好，就没接你电话。”

“没事。”林展涵太久没和这个弟弟联系，何况二人本来也不算熟，于是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你……还好吧？”

“不好，哥。”林珏的声音里居然带了哭腔，“爸老是骂我，学校里大家也都笑话我。”

林展涵深深叹了一口气。

万万想不到，他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同病相怜的一天。

林展涵自己体验过，知道林珏的痛苦——不同的是林展涵那个时候比林珏现在还小得多。

当初在阿美利加国的时候，也有不怀好意的同学来问过他：“林，你爸爸呢？不要你了吗？”

而母亲再婚后，又有新的同学来问他：“林，你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你爸？你是白种人还是黄种人？”

当时的林展涵一把推开了对方：“九州人。”

“哥我好难受。”林展涵还没有想出来说什么，林珏就又开口了，“我好想吐。”

这下林展涵听出不对劲来了：“你在哪？”

“我……”回答林展涵的是干呕的声音，然后是哗啦啦的水响，“我在卫生间。”

他的声音迷迷糊糊的。

“你在哪的卫生间？”林展涵大声问，“你喝酒了？小珏？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喝酒了吗？”

要是在家喝还好点……怕的就是在外面。

林珏才十六岁，会给未成年人售酒的地方，又几个是正经的？

“我在……比……号思……”林珏说，“哥你不过来陪陪我吧，我太难受了，真的。”

林展涵应了一声，然后调出导航来查了查。

BigHouse，一家位于城西、位置很偏的夜店。

林展涵去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驶向城西。

一个小时后，林展涵在一片群魔乱舞中找到了林珏。

他把林珏拎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林珏确实是醉了，迷离着双眼看向林展涵，大着舌头招呼道：“锅……锅你来了。”

林展涵冷着脸看向他。

“你在干什么？”他问林珏，“你十六了吧？也不是遇事只知道哭的小孩子了吧？”

“你爸你妈是分开了，没错，可他们谁也没有不管你吧？你要先自己不管自己么？”

林珏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林展涵，然后嚎啕大哭起来：“锅……锅！”

林展涵叹了口气，感觉以林珏现在这个状态，跟他讲什么他都听不懂。

林珏不管不顾地拽住林展涵的衣襟，正要哭诉点什么，突然，他手机响了。

林珏似乎清醒了一点，他愣了愣，拿出手机，看向屏幕。

“不接么？”林展涵问，“是不是……你爸？”

“不是……同学。”林珏小声道，他把电话按掉了，“那个……我去洗把脸，然后我们一起走。”

林展涵点了点头。

林珏离开了，林展涵坐在沙发上等他。

音乐声震得林展涵有点发懵，他也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很有些不适应，只想等林珏出来就赶紧走。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林珏一直没出来。

林展涵站起身来，到卫生间里看了一眼——没有林珏的影子。

怎么回事？这孩子去哪了？

林展涵在卫生间里打了个电话，林珏没接。

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