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11 09:21:44

石滇还活着?

石滇可能还活着!

奚沐恍惚了一阵,激动的酡红片刻涌上脸膛,他一个箭步冲至旗招前,将其从桅杆下拽出,捧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查看。

上面只写了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已足以让奚沐欣喜若狂,这一点从他双手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抖的迹象就能看得出来。

石滇为什么会来幽灵船?他现在又去了哪里?别的地方会不会还留有他的消息?

奚沐心下疑问重重,红着眼在船上四处搜了一圈。那两间船首与船尾的艏楼固然被他搜了多遍,可甲板上、艏楼楼顶等其他地方他却从未在意过。

约有小半天工夫,他把幽灵船仔仔细细地搜完,竟然又找出几条石滇留下的线索。

“石滇到此一游!”

“祝我归来吧,小船船。”

“石滇与沐哥,永远的朋友。”

这三句话都是留在旗招之类的碎布上,不过却没有一句要紧话,看样子不像故意留给他的,更像是一时玩心大起随手写下。可是,素来胆小的石滇为什么敢登上幽灵船?还有那句“祝我归来”,石滇要去哪里?似乎他在留这句话时,有着十分清楚的目的地。

奚沐皱眉苦思片刻,忽然展颜一笑,宛如兰花盛开,衬着那满头雪发,竟有种说不出的俊逸。既然想不通,何必想它,只要知道石滇可能还活着就够了。他低头端详着那四面破碎的布条,越看越是欢喜,幸福的眩晕感如同淙淙泉水,汩汩涌上心头。

这个碎碎念的小胖子,奚沐心中高兴无比,脸上露出衷心的笑容。笑着笑着,两行清泪划过脸颊,他抿紧嘴唇,倔强地仰头看天,片刻后又是一阵狂笑。

“既然石滇可能还活着,那我也不能轻易死去啊。”奚沐注视着天空,低声喃喃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上一搏。”

说完,他向舵舱走去,步伐毅然而又决绝。

他来到绘在装置台上的那副错乱的图案面前,没有半点犹豫,伸手触向那几根错乱线条。将要接触之际,竟有种艰涩阻力,他的手掌居然再也难以向里推进半寸。

他心中一懔,暗暗讶异,手上动作却不停分毫,又重了几分力道,悉力突破那层无形的空气之墙。

“喝!”

一声喊毕,奚沐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将出来。只见他脖颈青筋暴出,呼吸粗重紊乱,终是摸到一根脱裂着一层薄薄灰屑的错乱线条。他咬着牙将其归正,又摸向第二根,每拨正一根虎口处都会传来一阵彻骨的震感。

这反倒激怒了奚沐,他粗鲁地摇了摇脑袋,甩去额头汗水,胳膊上的血管盘虬兀起,宛如一截在火炉里淬炼的精铁,来回在图案之间拨动。恍然间,一道诡异红光从他眼中闪过,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力气自他体内生出。奚沐顿觉勇猛许多,一鼓作气之下又连续拨正五根,剩最后一根时却是力竭,双腿打颤,瘫倒在地。软软搭在身上的两只胳膊仿若断了似的,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全身上下也被汗水溻湿,粘稠一片。

“眼中的红光、诡异的幽灵船、带着邪气的怪棺、还有满头的白发!这些鬼玩意儿都让我给碰上了!”奚沐一面用头轻撞着背部倚靠的装置台,一面怫然道。

呲啦!

只闻一声脆响。奚沐连忙转身回望,原来是衣服挂在一根不起眼的直钩上,不小心撕破了。

奚沐脸上青白交加,一阵变幻,最后却只能泄气道:“忍住,不奇怪!”

他心中纵是怒壑难平,却也知道拿它撒气于事无补,只好如此自我安慰。

“难道因为我不信神灵之说,所以处处让我碰见邪事吗?”奚沐沮丧说道,脸色奇差无比,不过几息之后,他的犟脾气又被激发,眼中卒然焕发出新的神采。

“现在我信了,可是我不服!”

奚沐猛地站起,穷其之力,把最后一根线条扶正。

就在这时,一道氤氲彩光陡然从图案上释出,在半空中凝结成流绮星阵,浮彩艳发,弥盛夺目。

与此同时,幽灵船骤然提速,如一道离弦之箭,猋发而去。

奚沐立脚不稳,向后仰了几步,跌在身后那面倾颓的墙壁上。他吃痛揉了揉脑袋,透过旷阔望台,看向外面波涛汹涌的大海。

幽灵船的速度比之前快上十倍不止,狂风倒灌进舱内,竟像小刀子般割脸。浮在空中的那团闪耀星阵却不受影响,依然霞光湛湛,祥光无衰。过了好久,啵得一声轻响,仿佛泡沫破碎,陡然消失不见,原本流彩四溢的半空又变做一片虚无。

奚沐定定地看着这诡异一幕,一时张口结舌,那虚无的半空炽光不见,猛烈的劲风呼呼倒灌,示意着这一切当非幻象。他涨红着脸,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喉咙蠕动,半天方恨恨地憋出一句:“不奇怪!”

待他从舵舱出来,天空中飘洒起几片轻柔飞雪,颜色殷红,看上去刿目怵心。奚沐又呆了一呆,过了半响缓缓回神,满脸铁青,拳头紧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咝咝的话语:“不奇怪!”

不过,从其不断起伏的胸膛,以及充满愤恨的眼神来看,显然对老天连日来的捉弄,抱有很深的成见。

自来到船上,处处都是古怪,可无疑也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问题是这扇门从何而进,他不得要理,就像十几天没进食的饿鬼突然遇见一只背着硬壳的乌龟,想吃却无处下口,时不时还被乌龟调戏一把,这种郁闷焉有不气的道理?

雪花飘下之后,室外的温度骤升,奚沐在船上感受到微微的寒意。他思忖再三,决定下进船舱看看,既然决定要在幽灵船上博上一博,不下那层充满邪性的船舱自然说不过去。

当奚沐再次推开那扇让他又惊又惧的暗门,一阵温煦的暖意直扑而来,身上的寒意立时消去不少。他心中一紧,谨慎地踏进暗门,刹那间寒冷被隔绝,仿佛进入了时夏,温暖如常。

他第一次进来时跑得浑身油汗,燥热难耐,自然没有留心,如今遍体冰凉,才把船舱的古怪体会个真切,明明暗门尚未关闭,那寒冷却像是堵在了外面一般,严密不透。

一门之隔,俨如两片天地!

还有一点颇为不可思议,前些日子奚沐点燃的壁道上的灯盏仍然亮若白昼,炽光闪烁,劲头正足,这都多少天过去了,却没有半点萎靡之象,难道这鬼东西燃的不是油脂而是空气不成?不然为何燃烧不尽?

奚沐心中暗暗警惕,在门口伫立片刻,确保无虞后,才鬼鬼祟祟下入船舱。这番再探虎穴,他故意留个心眼,不去看那些诡异古棺,时刻关注自身变化,一旦发现有何不妥,脚底抹油,来一个逃之夭夭。

经几次小心探寻,他发现,只要不盯着诡异古馆看,就不会发生意外。

又试了几次,他愈发得心应手。期间还进到了第二层船舱,里面荒墟荡荡,空室幽蔽,不过四个角落位置,却筑了四类建筑,一个角落是一间密室,左侧墙壁上携了三个字:禁闭室。推开里面的门,什么都没有,空落落。

还有一个角落立着一块黑石,上写一字:镇。笔锋苍劲,金钩铁划,竟与十里坟的石碑有几分相似。

另一个角落是一座高约一尺的平台,面积不小,上面布满了奇怪花纹,仿若深奥阵纹,星罗云布,观之心怯。平台中间有一眼黑井,深不可测,散发的温度阴冷摄人,奚沐看上一眼就赶紧逃开了。

“又是什么鬼玩意儿?竟然有种想往下跳的感觉!”

最后一个角落是一个神秘圆阵。

圆阵中央坐落着一座古韵方池,枯涸见底,四面蹲着四座栩栩如生的石像,朱雀居前,玄武在后,青龙列左,白虎卫右,神情各异,威风凛凛,一圈圈突起的乌黑垄梗将其团团围住,显得阴森不已。

不远处,设有一扇死死紧闭的暗门,似乎下面另有天地,奚沐用力推了推,却推不开,只得悻悻放弃。

他里外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奇妙之处,看样子想借幽灵船的神秘之力,帮他度过缺水危机显然不太可能。又过几日,水终于喝光,他只好去一趟覆满血雪的甲板,蹙着眉头挖些血雪回来。

不管雪的颜色是白是红,终究由水而化,用来解渴也并非不可,只是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融化了血雪,奚沐捏着鼻子试尝几口,心中忽地大喜,血雪虽然看起来惊悸异常,喝起来却无怪味,这一点倒令他感恩不已,对这场怪雪也瞬间充满亲近之情,甚至到后来喝习惯了,竟觉得雪水清甜可口,乃为人间甘饴,比他带上幽灵船的污浊之水,不知好上多少倍。

此后奚沐心中,对这场血雪更为看重,情不由控,竟把这场飞横血雪当作成一位情深似海的至交老友,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他时常去甲板上望雪长叹,涕泪交加地向这位老友诉说着近日来的不堪遭遇,又时常大骂幽灵船,骂得是口水横飞,泡沫横流。

奈何由于舱外天寒地冻,奚沐每次从甲板上回来都冻的脸鼻通红,到后来也就渐渐罢了。

船舱里温暖如夏,一派和煦,奚沐喜欢懒洋洋地坐在舱口,透过艏楼门缝,看着外面飘飘然的雪片,倒也是自在安乐。

只是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担忧,这艘船要将他带向何处?以幽灵船目前的速度,每天怕是要行个千余海里,他估算了一下,可能现今距冥水部已有万里之遥。

这个数字光听起来,就给人一种绝望感。

落雪的第十五日,奚沐坐在船舱百无聊赖,兀自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突然船体一阵摇晃,险些令他栽倒。

奚沐倍感茫然,欲到甲板上一探究竟,谁知刚出船舱,就被袭体的寒气冻得血液停滞,手与脚瞬间麻痹,脸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他当下大骇,慌忙退回船舱,温暖感再次包围了他,让他不禁松了口气。

这天气怎地变得这般寒冷?若不是船舱煨暖,他非要冻死不可!奚沐咋舌不已,当即决定不再出门,听天由命吧。死,也要死在这安乐窝里!

渐渐,晃荡感愈加剧烈,奚沐虽说抓着门框才没有倒下,可脑袋里却眩晕甚剧,心神亦是恍惚,胃里翻江倒海。在这样一个昏懵状态下,奚沐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在一点点剥离,眼皮也越来越重。

“啵!”

这道极像舵舱里那团流彩星阵破碎时发出的声音,让他回了一点意识,他昏沉地抬动眼皮,迷迷糊糊看到一层水波墙壁穿过了他的身体,而眼前也变得炽白明耀,除了一片灿亮,什么也看不到。

奚沐感到隐隐喘不过气来,有种空气被抽走的窒息感,胸中的恶心也很浓烈。他苦撑不住,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对于这平淡无奇的一昏,甚至说相当羞愧的一昏,对奚沐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可在后世人心中却留下了浓重一笔。有人形容这是人类历史上最有价值、最有意义的昏厥,有人形容这是划纪元的昏厥,还有人形容这场两眼一抹黑的昏厥是为了把光明更炽烈的留给后世!

后世更有诗文,颂扬曰:

“大域道子不识愁”

“雪夜少年登天楼”

“待到春风拂柳日”

“一朝出关剑封喉”

第三十二章 血雪

石滇还活着?

石滇可能还活着!

奚沐恍惚了一阵,激动的酡红片刻涌上脸膛,他一个箭步冲至旗招前,将其从桅杆下拽出,捧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查看。

上面只写了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已足以让奚沐欣喜若狂,这一点从他双手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抖的迹象就能看得出来。

石滇为什么会来幽灵船?他现在又去了哪里?别的地方会不会还留有他的消息?

奚沐心下疑问重重,红着眼在船上四处搜了一圈。那两间船首与船尾的艏楼固然被他搜了多遍,可甲板上、艏楼楼顶等其他地方他却从未在意过。

约有小半天工夫,他把幽灵船仔仔细细地搜完,竟然又找出几条石滇留下的线索。

“石滇到此一游!”

“祝我归来吧,小船船。”

“石滇与沐哥,永远的朋友。”

这三句话都是留在旗招之类的碎布上,不过却没有一句要紧话,看样子不像故意留给他的,更像是一时玩心大起随手写下。可是,素来胆小的石滇为什么敢登上幽灵船?还有那句“祝我归来”,石滇要去哪里?似乎他在留这句话时,有着十分清楚的目的地。

奚沐皱眉苦思片刻,忽然展颜一笑,宛如兰花盛开,衬着那满头雪发,竟有种说不出的俊逸。既然想不通,何必想它,只要知道石滇可能还活着就够了。他低头端详着那四面破碎的布条,越看越是欢喜,幸福的眩晕感如同淙淙泉水,汩汩涌上心头。

这个碎碎念的小胖子,奚沐心中高兴无比,脸上露出衷心的笑容。笑着笑着,两行清泪划过脸颊,他抿紧嘴唇,倔强地仰头看天,片刻后又是一阵狂笑。

“既然石滇可能还活着,那我也不能轻易死去啊。”奚沐注视着天空,低声喃喃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上一搏。”

说完,他向舵舱走去,步伐毅然而又决绝。

他来到绘在装置台上的那副错乱的图案面前,没有半点犹豫,伸手触向那几根错乱线条。将要接触之际,竟有种艰涩阻力,他的手掌居然再也难以向里推进半寸。

他心中一懔,暗暗讶异,手上动作却不停分毫,又重了几分力道,悉力突破那层无形的空气之墙。

“喝!”

一声喊毕,奚沐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将出来。只见他脖颈青筋暴出,呼吸粗重紊乱,终是摸到一根脱裂着一层薄薄灰屑的错乱线条。他咬着牙将其归正,又摸向第二根,每拨正一根虎口处都会传来一阵彻骨的震感。

这反倒激怒了奚沐,他粗鲁地摇了摇脑袋,甩去额头汗水,胳膊上的血管盘虬兀起,宛如一截在火炉里淬炼的精铁,来回在图案之间拨动。恍然间,一道诡异红光从他眼中闪过,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力气自他体内生出。奚沐顿觉勇猛许多,一鼓作气之下又连续拨正五根,剩最后一根时却是力竭,双腿打颤,瘫倒在地。软软搭在身上的两只胳膊仿若断了似的,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全身上下也被汗水溻湿,粘稠一片。

“眼中的红光、诡异的幽灵船、带着邪气的怪棺、还有满头的白发!这些鬼玩意儿都让我给碰上了!”奚沐一面用头轻撞着背部倚靠的装置台,一面怫然道。

呲啦!

只闻一声脆响。奚沐连忙转身回望,原来是衣服挂在一根不起眼的直钩上,不小心撕破了。

奚沐脸上青白交加,一阵变幻,最后却只能泄气道:“忍住,不奇怪!”

他心中纵是怒壑难平,却也知道拿它撒气于事无补,只好如此自我安慰。

“难道因为我不信神灵之说,所以处处让我碰见邪事吗?”奚沐沮丧说道,脸色奇差无比,不过几息之后,他的犟脾气又被激发,眼中卒然焕发出新的神采。

“现在我信了,可是我不服!”

奚沐猛地站起,穷其之力,把最后一根线条扶正。

就在这时,一道氤氲彩光陡然从图案上释出,在半空中凝结成流绮星阵,浮彩艳发,弥盛夺目。

与此同时,幽灵船骤然提速,如一道离弦之箭,猋发而去。

奚沐立脚不稳,向后仰了几步,跌在身后那面倾颓的墙壁上。他吃痛揉了揉脑袋,透过旷阔望台,看向外面波涛汹涌的大海。

幽灵船的速度比之前快上十倍不止,狂风倒灌进舱内,竟像小刀子般割脸。浮在空中的那团闪耀星阵却不受影响,依然霞光湛湛,祥光无衰。过了好久,啵得一声轻响,仿佛泡沫破碎,陡然消失不见,原本流彩四溢的半空又变做一片虚无。

奚沐定定地看着这诡异一幕,一时张口结舌,那虚无的半空炽光不见,猛烈的劲风呼呼倒灌,示意着这一切当非幻象。他涨红着脸,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喉咙蠕动,半天方恨恨地憋出一句:“不奇怪!”

待他从舵舱出来,天空中飘洒起几片轻柔飞雪,颜色殷红,看上去刿目怵心。奚沐又呆了一呆,过了半响缓缓回神,满脸铁青,拳头紧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咝咝的话语:“不奇怪!”

不过,从其不断起伏的胸膛,以及充满愤恨的眼神来看,显然对老天连日来的捉弄,抱有很深的成见。

自来到船上,处处都是古怪,可无疑也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问题是这扇门从何而进,他不得要理,就像十几天没进食的饿鬼突然遇见一只背着硬壳的乌龟,想吃却无处下口,时不时还被乌龟调戏一把,这种郁闷焉有不气的道理?

雪花飘下之后,室外的温度骤升,奚沐在船上感受到微微的寒意。他思忖再三,决定下进船舱看看,既然决定要在幽灵船上博上一博,不下那层充满邪性的船舱自然说不过去。

当奚沐再次推开那扇让他又惊又惧的暗门,一阵温煦的暖意直扑而来,身上的寒意立时消去不少。他心中一紧,谨慎地踏进暗门,刹那间寒冷被隔绝,仿佛进入了时夏,温暖如常。

他第一次进来时跑得浑身油汗,燥热难耐,自然没有留心,如今遍体冰凉,才把船舱的古怪体会个真切,明明暗门尚未关闭,那寒冷却像是堵在了外面一般,严密不透。

一门之隔,俨如两片天地!

还有一点颇为不可思议,前些日子奚沐点燃的壁道上的灯盏仍然亮若白昼,炽光闪烁,劲头正足,这都多少天过去了,却没有半点萎靡之象,难道这鬼东西燃的不是油脂而是空气不成?不然为何燃烧不尽?

奚沐心中暗暗警惕,在门口伫立片刻,确保无虞后,才鬼鬼祟祟下入船舱。这番再探虎穴,他故意留个心眼,不去看那些诡异古棺,时刻关注自身变化,一旦发现有何不妥,脚底抹油,来一个逃之夭夭。

经几次小心探寻,他发现,只要不盯着诡异古馆看,就不会发生意外。

又试了几次,他愈发得心应手。期间还进到了第二层船舱,里面荒墟荡荡,空室幽蔽,不过四个角落位置,却筑了四类建筑,一个角落是一间密室,左侧墙壁上携了三个字:禁闭室。推开里面的门,什么都没有,空落落。

还有一个角落立着一块黑石,上写一字:镇。笔锋苍劲,金钩铁划,竟与十里坟的石碑有几分相似。

另一个角落是一座高约一尺的平台,面积不小,上面布满了奇怪花纹,仿若深奥阵纹,星罗云布,观之心怯。平台中间有一眼黑井,深不可测,散发的温度阴冷摄人,奚沐看上一眼就赶紧逃开了。

“又是什么鬼玩意儿?竟然有种想往下跳的感觉!”

最后一个角落是一个神秘圆阵。

圆阵中央坐落着一座古韵方池,枯涸见底,四面蹲着四座栩栩如生的石像,朱雀居前,玄武在后,青龙列左,白虎卫右,神情各异,威风凛凛,一圈圈突起的乌黑垄梗将其团团围住,显得阴森不已。

不远处,设有一扇死死紧闭的暗门,似乎下面另有天地,奚沐用力推了推,却推不开,只得悻悻放弃。

他里外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奇妙之处,看样子想借幽灵船的神秘之力,帮他度过缺水危机显然不太可能。又过几日,水终于喝光,他只好去一趟覆满血雪的甲板,蹙着眉头挖些血雪回来。

不管雪的颜色是白是红,终究由水而化,用来解渴也并非不可,只是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融化了血雪,奚沐捏着鼻子试尝几口,心中忽地大喜,血雪虽然看起来惊悸异常,喝起来却无怪味,这一点倒令他感恩不已,对这场怪雪也瞬间充满亲近之情,甚至到后来喝习惯了,竟觉得雪水清甜可口,乃为人间甘饴,比他带上幽灵船的污浊之水,不知好上多少倍。

此后奚沐心中,对这场血雪更为看重,情不由控,竟把这场飞横血雪当作成一位情深似海的至交老友,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他时常去甲板上望雪长叹,涕泪交加地向这位老友诉说着近日来的不堪遭遇,又时常大骂幽灵船,骂得是口水横飞,泡沫横流。

奈何由于舱外天寒地冻,奚沐每次从甲板上回来都冻的脸鼻通红,到后来也就渐渐罢了。

船舱里温暖如夏,一派和煦,奚沐喜欢懒洋洋地坐在舱口,透过艏楼门缝,看着外面飘飘然的雪片,倒也是自在安乐。

只是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个担忧,这艘船要将他带向何处?以幽灵船目前的速度,每天怕是要行个千余海里,他估算了一下,可能现今距冥水部已有万里之遥。

这个数字光听起来,就给人一种绝望感。

落雪的第十五日,奚沐坐在船舱百无聊赖,兀自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突然船体一阵摇晃,险些令他栽倒。

奚沐倍感茫然,欲到甲板上一探究竟,谁知刚出船舱,就被袭体的寒气冻得血液停滞,手与脚瞬间麻痹,脸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他当下大骇,慌忙退回船舱,温暖感再次包围了他,让他不禁松了口气。

这天气怎地变得这般寒冷?若不是船舱煨暖,他非要冻死不可!奚沐咋舌不已,当即决定不再出门,听天由命吧。死,也要死在这安乐窝里!

渐渐,晃荡感愈加剧烈,奚沐虽说抓着门框才没有倒下,可脑袋里却眩晕甚剧,心神亦是恍惚,胃里翻江倒海。在这样一个昏懵状态下,奚沐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在一点点剥离,眼皮也越来越重。

“啵!”

这道极像舵舱里那团流彩星阵破碎时发出的声音,让他回了一点意识,他昏沉地抬动眼皮,迷迷糊糊看到一层水波墙壁穿过了他的身体,而眼前也变得炽白明耀,除了一片灿亮,什么也看不到。

奚沐感到隐隐喘不过气来,有种空气被抽走的窒息感,胸中的恶心也很浓烈。他苦撑不住,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对于这平淡无奇的一昏,甚至说相当羞愧的一昏,对奚沐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可在后世人心中却留下了浓重一笔。有人形容这是人类历史上最有价值、最有意义的昏厥,有人形容这是划纪元的昏厥,还有人形容这场两眼一抹黑的昏厥是为了把光明更炽烈的留给后世!

后世更有诗文,颂扬曰:

“大域道子不识愁”

“雪夜少年登天楼”

“待到春风拂柳日”

“一朝出关剑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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