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这句话,我就不自在地看向了陶籽。
“你说他们也是融合了外星细胞,而且看起来他们对融合了外星细胞的人是敌视的。万一你被发现,那你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陶籽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地说:
“受个伤不至于伤到脑子了吧。我们自融合了细胞以来身上和行为哪里有什么变化吗?而那些暴走兵器最大的特征是无差别攻击感知到的活物,他们现在和失智的野兽一样了,身为一个具备理性,拥有神秘能力的救世主,他们怎么可能会怀疑我呢。”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视线跟随她手上的水杯继续问:
“对了,他们为什么称呼你为救世主啊。”
“嗯,关于这一点也很重要。他们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之前有人告诉他们。
那大概是在战争结束后的两年,暴走兵器在世界上四处肆虐,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掌控能力,世界一直都没能重建。
面对这样超出常理的怪物只能节节败退,苟活在世界上的各个阴暗角落。
但是有一天,各个幸存者的据点出现了一个小男孩。他展现出了神迹,拯救了面临绝境的人类。不过昙花一现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在每个据点临走前告诉他们,之后会有拥有特殊能力的救世主来拯救你们的。
然后,他们就一直在等待救世主的出现,直到看到我凭空将石头变为玻璃之后就认定我是救世主了,为了到他们据点获取更多线索我暂且答应下来了。”
我又确认一般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继续问道:
“那我的伤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快就好了?这个世界难道是有像游戏里复活币那种东西把我救回来了?”
“你还真是无论何时都要说垃圾话啊”陶籽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丝毫不考虑我为了活跃气氛精心设计的对话。
“你的伤突然完全好了,是我获得的最大的线索。”她认真的说出了让我心情跌落谷底的话
“我认为,其实你也是融合了外星细胞的。这种快速治愈就是你的能力体现,和暴走兵器很像,不是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最后得到确凿的答案后,还是不免难过。原来自己也融合了外星细胞,在我自己看来,自己已经脱离了人的群体,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动物。
巨大的孤立无助感袭来,明明班上二十八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才是同一类人,明明要一起抱团取暖,结果却变成了这样的关系,猜忌和疯狂在我们之间涌动。
“我说的都说完了,目前掌握的信息推测,那个神秘的小男孩一定和把我们送到这个世界的人有极大的关系,他很可能是我们要解决的对手,从描述看来他的细胞融合程度一定极高,恐怕我们不是对手。
另一个就是,细胞融合具有极大的风险,能够获得力量同时没有失去理智的只有极少数的人。大多数人都成为了实验的牺牲品,变成了无意识的暴走兵器。”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她的推测,随后我们聊了两句后,我表示想要出去看看,陶籽也没有多说什么。
出了门之后走过一段昏暗布满蜘蛛网和障碍物的路,沿途可以看到一些我原来的学校“伊甸”的校徽,看来这里的确是十年后的伊甸。不过不管我怎么调查也没有任何头绪。
最后我来到了一个貌似大厅的地方,只有一个人带着耳机靠着斑驳的墙坐在地上。耳机连接的是一个老式的索尼Walkman,拿在他手上明显可以看到播放器的漆面大多剥落,露出里面白色的壳体。
看到我走过来,他高兴地站起身向我打招呼。
“你好啊,救世主大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看向他的Walkman说:
“你的播放器挺有意思的,s700f经典型号,十几年前的电子产品经历这么多风雨还能用实属难得。其实我也很喜欢这种小玩意,喜欢听什么类型的?”
本来想着能和这里人拉拢关系的,没想到他谈到这就低落了起来,把耳机取下来递给了我。
“这里面只有一首FiveHundredMiles,这么多年了我只听这一首歌。”
“只听这一首?不会觉得腻吗。”
他突然苦笑了起来。
“那不然呢?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的妈妈她最后给我做的饭。
我初中是在一个小地方读的,学校那块没什么好吃的。我妈妈就老是在午休给我带饭。
她一个单身妈妈平时是很幸苦的。你知道吗,但是还是坚持每天给我做饭,她烧的糖醋排骨是很好吃的,每天都让我吃得很好。但是,她自己连饭都吃不饱。”
光线照进了空荡的大厅,他低着头,把脸埋进阴影里。
“本来那天是能跟往常一样的!”
他突然莫名大吼了起来,眼眶有些红红的。
“本来妈妈她是很高兴的!那天她告诉我,她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就停在下面。前年冬天,超市里的自行车促销,我在一旁一边等妈妈出来,一边看自行车。但是我知道即便是打折后,对于我来说也是奢望。
妈妈笑着把午饭交给我的时候,我不敢去想她又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即使是不适合女人做的高强度工作她也从来不推辞。很多时候,我都在逃避自己,为什么我不能站出来为这个家承担?
她走到教室门口,外面传来尖叫和喧闹声,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就被贯穿了。”
他的表情变得无比扭曲,里面包含着愤怒,和悲伤,甚至还有一点无力感。
“他们怎么敢!
那群渣滓!
他们竟敢做出这种事!”
这个看起来有些颓废邋遢的中年人瞬间暴怒,一个时候,就像有恶鬼虚影在他身后。
“后来我才知道战争已经蔓延到各地。那群野兽往我们那里空投了一车的暴走兵器,对于他们来说,暴走兵器是好用又廉价的工具。”
“我当时逃避了,
我不敢面对现实,逃到楼下,任凭暴走兵器的杀戮。
我告诉我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是没有办法的啊,只能逃跑啊。
到下面后马上就看到了我妈妈给我买的自行车,崭新的,和超市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强撑着发抖的身体骑上了它离开了学校,最后只记得妈妈胸口被贯穿的背影,之后呢?之后她被怎么样了?我不知道,因为我马上就逃跑了啊!”
最后一声他几乎用沙哑的声音挤出来的,说完之后,他弯下腰默默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耳机里播放的歌快到结尾了,他从喉咙里哼出了同样的旋律。
若你错过了我搭乘的那班列车
那就是我已独自黯然离去
你听那绵延百里的汽笛
一百里又一百里载我远去
一百里又一百里再回不去
那绵延百里的汽笛会告诉你我离去的讯息
……
不知不觉我便已离家五百余里
背负一切离乡背井
家在远方我却再难回去
……
大厅内,我站在一个落魄的男人旁。他一遍又一遍地哼着歌,窗外的光线慢慢挪到另一边。
空气浓稠到谁都不想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