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么当然不愿意。

这些丢人现眼的事，我怎么会和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去倾诉。刚想找个借口起身离开，白玉又开口说道：“唱首歌吧。我能邀请你一起吗？这次，换我来唱。”

我实在无法拒绝她的邀请。刚才和她一起弹奏的那首《故乡》犹在耳边，白玉可能是我至今为止遇到的最佳合作对象，我实在不想放弃任何一次和她合奏的机会。

“我需要一个键盘手。”她笑着对我说。

重新走上舞台，她抱起吉他，插上音箱，微笑着说：“TheBeatles的Letitbe，可以吗？”

我点点头，一串和弦从键盘上跳跃而出。轻柔的扫弦声中，白玉柔美的声线如低吟浅诉：“WhenIfindmyselfintimesoftrouble，MotherMarycomestome。Speakingwordsofwisdom，letitbe……”

夜深了，小屋里的酒客慢慢散去。我仍沉醉在白玉的歌声之中，我有点怕了。这个女人有种神奇的魔力，她的歌声可以刺穿我的心底，她的眼睛可以看透我的灵魂。

送走最后一位酒客，曲歌来到我身边，低声和我说：“诶，我先回学校了，你和玉姐好好聊一下。记住，一定要留在一卓。”

“为什么呢？”我问她。

“因为……我想你留下。”

说完，曲歌转身就离开了一卓小屋，脚步有点急促。

白玉又回到我旁边，端给我一杯酒。这杯酒颜色金黄醇厚，深沉宁静。端起杯和白玉碰了一下，抿了一口，一股浓郁的果香瞬间充斥着我的口腔。

“1995年宝树行纯麦，我珍藏了很久。很多人想从我这里买走，我都没舍得。今天……请你喝。我给这杯酒取名叫做‘倾诉’，不知道你愿不愿喝下它呢？”

我受宠若惊。这样一杯苏格兰产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只怕我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也不够今晚消受。看着白玉的眼睛，我决定一吐为快，就是现在。

白玉成了我的树洞。从如何与齐红相识，到我们点点滴滴的相处瞬间，再到她离我而去，以及直到我今天尴尬的处境，我都毫不保留地倾吐了出来。她一直默不作声地倾听着，没有插一句话。直到我逼逼叨叨诉说完毕，重重吐了一口气，干掉杯中的酒，站起身来。

我把兜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放在桌上，歉然说道：“我只有这些钱了，别嫌少。”

说完，我向小屋门口走去。我得赶紧回去了，在白玉面前，我就像个不敢说谎的孩子，我真怕再多待一会儿，我在她面前就会没有任何秘密。

“这些不够啊。”听到白玉的揶揄，我停下了脚步，想说点什么，但是嗫嚅了半天，也没吭出一声。

她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我说过，这杯酒是我请你喝的，不收钱。到我这里唱歌吧，每晚十点到凌晨两点，月薪暂定八千，这是合同。”

合同？我吃惊地转过头看着她，好厉害的女人。看来她是吃定了我不会拒绝这么丰厚的薪资，不知什么时候把合同都准备好了。

尴尬地接过合同，我随意看了一下，就签上了名字。我无法拒绝如此优厚的待遇，要知道，我现在身上的所有资产，连一杯酒都喝不起。

我默默地拿起扫把，想把酒吧打扫一下。白玉收拾完随身物品，走到我身边接过扫把，放到门后说道：“明天会有人来打扫，这不是你的工作。走吧。”

关上酒吧大门，白玉拿起手上的钥匙按了一下，旁边一辆MINI车灯闪动。我歪头看了一眼，那是一辆少见的果绿色磨砂款，非常个性。

“你住哪里，我送你。”白玉说道。

“呃……不，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很近的。”我赶忙说道。

白玉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两秒，突然把手向我伸了过来。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手像是温软的羊脂白玉，泛出淡淡的光晕。

“那你送我。”白玉把车钥匙塞到我手里，回头走向车子，坐进副驾。

“呃……老板，咱俩都喝酒了，不能开车。”

白玉嫣然一笑，走下车子，和我一起步行走出了酒吧一条街。

凌晨两点的大街上冷冷清清，我跟在白玉身后一米多的地方，头垂得很低。虽然一天之内找到了住处，还有了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但我丝毫没有一点喜悦的心情。

那几杯酒的后劲很大，我迷迷糊糊地跟在白玉身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她一改在酒吧里的那种八卦心态，竟然一句话也没和我说。我就这样半醉半醒地跟在她身后，直到我跟着她爬上六楼，眼前赫然出现“601”的门牌号，我才猛然惊醒。

“你……”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玉，她熟练地在电子密码锁上按下一串数字，大门“咔嚓”一声轻响，缓缓打开。

“我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没想到吧？除了是你的老板，我还是你的房东。让你住到这里以及在我的酒吧上班，那都是我的主意。因为……”

白玉弯弯的眼睛忽闪了几下，指了指楼道外黑漆漆的马路：“下班太晚，我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