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口结舌地呆在曲歌面前。

本想告诉曲歌，我找白玉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但是这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借口显然站不住脚。这么大一笔钱，哪能是两个月的工资就能糊弄过去的。

曲歌强笑了一下，看着身边护城河里的流水：“你和服务员说密码的时候我听到了。601是我们的门牌号码，而612是你第一天去一卓小屋的日子，也是你们俩第一天一起住进那间房子的日子。能和这两组数字联系起来的，只有玉姐……”

我终于明白了这组密码的含义。男人的反射弧的确比女人长了太多，曲歌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秘密，而我却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曲歌把饮料放到桌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让我有点手足无措：“我想你应该明白了玉姐的心思，今晚和我妈妈的见面，你有权力重新考虑一下。没有关系的，我尊重你的决定。”

我很想扇自己几个响亮的大耳刮子。我怀疑女娲娘娘在造人的时候，是不是把我的脑子做残了。

我不知道白玉对我表露出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至少我自己觉得那只是一种朋友之间的关心，甚至只是她作为老板对下属善良的施舍。而我自卑地认为自己配不上白玉，无论是在一卓小屋还是在家里，我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我们现在的距离，从不敢对她表露任何一丁点越界的情愫。

昨夜白玉的“感冒”，是她对自己一手撮合了我和曲歌的惩罚。当我坐在阳台上向往着我和曲歌甜蜜未来的时候，白玉却在独自一口一口饮下自己亲手酿造的苦酒。想到这里，一股苦涩的味道噎在我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掉。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感情专一到可以山无棱天地合的情圣，眼前这种状况，想让我做到心里波澜不惊，那绝对是吹牛逼。如果我早几天猜出了白玉的心思，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对白玉疯狂表白。

但是我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昨晚才和曲歌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时隔一天就让我撇下曲歌去纠缠白玉，说实话，我做不到。我想，即便是白玉也不会喜欢一个朝三暮四的人渣。

我俯身靠近对面的曲歌，露出一脸坏笑说道：“把自己的男朋友拱手让给其他女人，这很不符合你‘啊’大小姐的风格。怎么，咱俩的关系难道脆弱到还没开始就要结束吗？”

曲歌身子向后一仰，避开我的眼神，喃喃自语道：“其他女人……嗯，你的脾气又臭又硬，一定不会让我给你花钱买衣服，所以你就接受了玉姐的钱……因为玉姐是‘其他女人’，你借了她的钱是可以还的。但是我是你的女人，如果你花了我的钱，一定会臊得找棵歪脖树吊死……”

我凭什么吊死……刚才还精明无比的曲歌，此时仿佛智商骤然下线，女人的思维跨度都这么大么？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中邪一样的曲歌，她继续碎碎念叨着：“不对，你不花我的钱，一定是不想欠我什么。呸！本小姐还偏偏要给你花钱，花得比玉姐还多……对，我要让你欠我的，做你一辈子的债主……”

完蛋。她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我越听越心惊，三十五六度的大热天，我却冷汗嗖嗖直冒。曲歌突然站起身，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商场里跑去，力气大得差点把我连人带椅子都掀翻。

疯狂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更是无法阻挡的。

曲歌成了商场里的焦点，她拉着我开始了惨绝人寰的血拼。我拼死在她耳朵边上逼逼叨叨，求她不要拿钱撒气，更不要这么挥金如土地羞辱我。曲歌瞬间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说出了一句让我整个心脏都融化成水的话。

“今天所有的事都依着我好吗？从明天开始，我再也不任性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一辈子都听你的。”

这句话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当场全身瘫痪。

于是我和她脖子上多了一条情侣项链，手腕上多了一款情侣名表，手上多了一个情侣手包。曲歌买了一条金镶玉的翡翠手镯，包装盒的材质竟然是名贵的小叶紫檀。又在普洱茶专柜买了两饼2007年老班章陈年茶饼，用特制的隔味隔潮礼盒包装起来，连同手镯一起交给我，让我当做送给她妈妈的见面礼。

天色渐晚，曲歌才结束了疯狂的采购，看着我手里沉甸甸的大包小包，似乎感觉有了在她妈妈面前足够的演戏资本。

我深呼了一口气。接下来，就该到今晚最关键的表演了。

宽敞的酒店大厅里人来人往，我极力作出一副常客的嘴脸，挺起胸脯昂然走到最中间的电梯口排着队。挽着我右臂的曲歌轻轻拉了我一下，把我带到最右边一个金色的电梯口前，我这才发现这是顶楼餐厅的VIP通道，从一楼直达餐厅。

我尴尬地苦笑摇头，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堆糊不上墙的烂牛粪，即使曲歌用尽全力把我抹在墙上，也挡不住我身上那股不是什么好涂料的怪异味道。

电梯停住，我和曲歌走进餐厅，迎宾服务员一齐鞠躬，一位戴着耳机的黑衣领班快步上前：“两位，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曲歌对领班说道：“麻烦你带我们到清泉阁，甘女士已经订好了房间。”

黑衣领班马上把我们请到休息处，瞬间两杯茶水就放在我和曲歌手边。过了没一会儿，领班小跑着来到曲歌面前说道：“请问两位尊姓？”

曲歌微笑道：“陆先生，曲女士。”

领班低头确认了一下拿在手上的卡片上记录的名字：“两位请随我来。”

跟着领班转过稍显嘈杂的大厅，经过一道幽深的走廊，停在走廊尽头一座古色古香的木门前。领班示意我们到了，转身离去。我感到呼吸有点紊乱，拉住曲歌的手，轻声问她：“忘了问你，伯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曲歌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我调侃道：“哟，这都到门口了，才想起来临阵抱佛脚啊？我妈妈是曲氏集团的财务副总，怎么，怕了？”

说怕是有点夸张，但是紧张是真的。如果曲夫人只是一位家庭妇女，那可能还好应付一些。但是我要面对的是一位房地产大亨的夫人，集团副总，我心里是真的有点发虚。

“没关系的。”曲歌轻轻拍了拍我汗淋淋的手，“放轻松点，你就当她是……一个捡瓶子的贫困生的妈妈！”

我笑了起来，气息平和了一些，伸手提起木门上的铜把手轻轻扣了三下。

“请进。”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曲歌一把推开木门，嘴里叫着“妈妈”冲了进去。

走进这座名为“清泉阁”的雅间，尽管早有准备，但我还是被震撼了一下。

准确地说，清泉阁并不是传统吃饭聚餐的饭店包间，而是一座室内花园。绕过门口的花梨木玄关进入正厅，墙边靠着一套深色实木沙发和两个摆放着古董花瓶的博古架，一座三米多长的整体金丝楠木根雕茶台摆放在房间中央，背后是一片茂盛的花草，一直向后延伸，看不到房间具体有多深。

茶台旁边一位气质出众的优雅女人正在抱着曲歌，满眼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她穿着一袭棉麻长衣，胸前挂着一条深褐色的星月菩提，看起来至少盘玩了不下十年。她手腕上戴着各种香木手串，左手无名指上一颗星光猫眼石戒指光芒闪耀。

单从她的装束上看，似乎是一位虔诚的信佛妇女，只有她那一头干练的短发才让我隐隐记起，她是一位房地产集团的财务副总。

她转过头看着我微笑道：“陆先生，请随便坐。”

看着她眉眼之间与曲歌十分相似的面容，我不由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