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我扛着一麻袋的现钞回到拳馆，在馆内众多兄弟诧异的眼神下我进了二爷的屋子，将麻袋甩在他的面前。

至于下午才回来，是为了让二爷看到早上的新闻：半藏从风月场所回来的时候，遭到蒙面人的枪击，尸体是在凌晨巡捕巡逻的时候发现的。

现场自然是大河伪造的。昨天夜里牡丹潜入半藏的住处，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了半藏。大河再想办法运出尸体，伪造成了一个“我也能做到的”现场。

二爷看着我，露出了高深的笑容。可我却在他的笑容里感觉到了不安。

“小墨啊，”二爷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书生，这下我真你对有点刮目相看了。”

“二爷过奖了，能为二爷分忧，小的荣幸之至。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二爷点了点头，“去吧，这两天没事别出来，等风头过去了我再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望着我离去的背影，程二爷若有所思。

……

回到阁楼，我一屁股坐在床沿便，狠狠揉了揉脸，心中复杂难明。我生平第一次，为了自己的目的夺取了别人生命。虽然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是，我有资格去审判他吗？

牡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我身边，冷冷望着我道，“你那一副罪孽深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们一路走过来，死的人还少吗？”

“不一样……那是为了活下去，没办法。”

牡丹不屑的啐了一口，“这点觉悟都没有，还选这条路做什么。明明脑子里想着不可以，明明心里不愿去做，可你还是毫不犹豫的给我下达了指示。你知道我们这类人里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像你这种，‘想法’与‘行动’完全分离的人。因为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疯起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我愣愣的抬起头望着牡丹，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我只想快点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然后有自己的势力，回到万花市与母亲妹妹团聚。如果按照普通的方法，根本没有可能……”

牡丹道，“那就对了。我们并不是怀着罪恶的意识去选择道路；而是为了走已经选好的道路时，才背负起罪恶的。陈墨，我可以杀任何人，但是我杀不掉你内心的软弱。”

随后牡丹半跪在我面前，伸出手搂住我的头埋入她胸前。我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女孩也有温柔的一面，这种温暖此时让我心安……仿佛瞬间将我心中罪孽的重量减轻了一半。

牡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道“为了让你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只要是活着的东西，我都可以为你杀过去，即使……是神灵。”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

牡丹惨然一笑，“我这样的人死后大概会下地狱吧，一定会的。如果我的罪孽分你一半，那么我们死后会不会去同一个地方？”

“嗯，一定会的！”

……

就这样，我在阁楼休息了数日。这天晚上，金九突然来找我，这小子这两天出院了，虽然没好利索，但是只要不干架一般的事情也完全没问题了，身体素质果然是我不可企及了。

随意聊了一会儿，就拉我去楼下吃饭。原来这两天，二爷与师先生和结社的谈判也尘埃落定，半藏出的事情直接影响到了结社的布局，对我们三河浦地段的压力也小了很多。这会儿二爷在拳馆里摆了好几大桌酒宴，与兄弟们一同庆祝。

进入拳馆大厅，二爷竟然亲自起身热情的拉着我坐入自己那桌主桌，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一旁的金九顿时向我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主桌上，除了我与二爷之外还有师先生，象爷，张新诚，以及几个上了点年纪的老人，是二爷的兄弟。其中几个不少是有残疾的，不是少了手指就是缺了耳朵，甚至还有个缝了半张脸据说是当年被弹片炸的。

而这主桌上的年轻一代，便是张新诚和我了，这就非常值得嚼味了。而张新诚看向我的目光，表面上仍旧像之前一样的友好，一口一个亲切的“小墨”，但眼底已经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二爷看待我们两人的神色，就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慈祥，笑着调侃道“象爷，陈墨这小子哪里都好，就是拳脚功夫实在差了点。他要是有你一半的风采，不出两年我们都能有自己的码头，你信不。”

象爷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算了吧二哥，也亏得陈墨不是，扛招牌的有金九那小子就够了。我算是看明白这世道了，不比以前只看拳头，现在都看脑子。你自个儿说说，以后是想多来几个陈墨这样的小子，还是金九那样的。”

二爷也爽朗的笑了起来，“陈墨和金九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今年才开年就给我老龙商行来了这么两个有前途的年轻人，真是好开端哪……哈哈，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

我全程笑着应和，瞥了眼一旁的张新诚，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估计二爷和象爷对他绝口不提，以及在半藏那里吃的亏，让他心里有不小的疙瘩。我看着二爷高深莫测的表情，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这老家伙难道要开始制衡了？

就在我思索间，二爷又忽然再次开口对我说道，“陈墨啊，过了年结社有一次新年宴会，是专门款待我们这些合作势力的，也会有三大势力的其他代表出场。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吧。”

二爷此言一出，张新诚的筷子直接抖到了地上。我诧异于他的反应，但是又看到二爷怪异的表情，好像很满意张新诚的失态。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我心底蔓延开来。

讲道理，我与金九都是新晋不久的新人，无论如何都应该跟张新诚。而二爷以我们能力出众为理由，直接提拔我们在他自己身边，那是个什么信号？他是要分化张新诚跟我和金九，二爷还不想彻底放权给张新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