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这个老人的脸,总觉得似乎和婉清姐有点相像。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问你是不是婉清姐的娘。
我转念一想,婉清姐的娘怎么可能穿着和婉清姐一模一样的衣服。
“钟九,是我,婉清,我是婉清,”
我吃惊的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我瞪大了眼睛急匆匆的问道:“怎么可能,你、你——”
我真怀疑自己一觉睡了几十年。而且,那东西不是都会保持同一个样子吗?怎么还会变老呢?
“你啊,睡了整整一天——不,你不是睡,你是被阴物押着睡了一整天。我猜你在梦里也不好受吧?”
婉清姐一边说,一边喘着粗气,像是很累的样子。
她这么说,我立刻就回忆起了梦里头那可怕的一幕。我心有余悸的说道:“姐,你不知道,我梦到自己被关进一座坟墓里,守着一口大棺材,还有个脸上贴着黄纸的女人要我娶她!”
婉清姐苍凉的笑笑,喘息片刻,说道:“你那就是在坟墓里,刚才是我扇你耳光,唤不醒你,只好找了块粗树枝,一下子打在了你身上。”
我愣了,睡着的人,怎么会叫不醒呢,怪不得我在梦里觉得有人打我耳光呢。
我摸了摸脸,是有些生疼。
大概是见我疑惑,婉清姐接着说:“我跟你不同,你是清楚的。我不能见白日的太阳,我躲在你的伞下,昨天那个跟着我们的小骗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符咒,贴在了你这伞上,我有心救你又出不来,我叫你在第七棵树下休息,你却随便找了一棵。”
“我也是折腾的自己精疲力尽才明白,原来你是中了那小骗子的障眼法……”
我心里过意不去,蹲下去抱着头撕扯头发。半晌,我抬头看着婉清姐的脸,满怀歉意。我说:“婉清姐,是不是因为我,你才——”
“都是天意,怨不得你。”
婉清姐说完便低下了头。我看得出来,她该是有些难过的。
衰老对于女人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可惜我身上没带化妆工具,不然凭我的手,一定可以给她化一个年轻漂亮的妆容。
想到这,我在心里叹息一声,即使化了漂亮的妆容,又能遮盖多少岁月的痕迹?
我噌的跳起来,把伞挂在脖子上,半蹲下身,扭头对婉清姐说:“姐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来,我背你。”
婉清姐咬着唇,眉眼含笑,看样子她有点感动。
我回头等着她趴在我背上,正想着下一个村子要走多久呢,忽然就看到树后面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个人。
我嘶的叫了一声:“这不是那小骗子嘛?”
我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道袍。这家伙该不会是睡着了吧,睡的这叫一个舒坦。
听到我说话,婉清姐拉着我的衣袖站起来,急匆匆的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好。”我心想我还急着赶路救自己的命呢,可不是瞎玩儿来着。
不过我也是好奇,看这小骗子睡的这么舒坦,我怪羡慕的。我起身就转到树后去看他,唉呀妈,我差点给吓尿了。
我看到一双白森森的手骨,长着又黑又长的指甲,死死的掐在小骗子的脖子上,关键是,这双阴森骷髅手,是直直的从地底下钻出来……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腿都开始有点不听使唤。
我感觉有一具无名尸骨,就埋在这树下,他正得逞的狞笑,他终于抓住了一个替死鬼。
小骗子的脸色铁青,嘴唇乌黑,嘴巴里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塞满了泥土。
“小九,别看了,我们快走。”
婉清姐喊了我一声,声音比之前的更嘶哑了些。我哦的应了一声,正待要走,忽然就看到小骗子的胸口有一大片血渍。
我鬼使神差的伸头一看——他、他的心被挖走了!
我几乎是嗖的跳到了婉清姐的身边,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什么的,挽着婉清姐的胳膊就走,才走几步,我感觉到一阵寒冷。
婉清姐身上的冷我知道,可是这股寒冷是从我的背后传来,而且,我听到,似乎有个人在我们身后,跳。
我们走一步,后面的就跳一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心想,小骗子的冤魂不散嘛,他该不会是想拉我下水吧。
我本来跟他无怨无仇的,要害也是他先害的我,我也不知道他会被骷髅给缠上啊!
“九,别怕。”
婉清姐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憋住气,别呼吸。”
我像受惊的鸟,慌忙拿手堵住了嘴巴和鼻子。
婉清姐这么说,我明白了,是那小骗子诈尸了。我以前听老人说起过这种事,虽然说的人形容的有多么多么可怕,但是没见过,我也不以为然。
可是现在我蒙圈了。它跳起来落在地上那种沉闷的声音,震的人心颤。我不敢回头去看,我努力的让自己精神集中,可是我做不到,我的脑子里全是脸色铁青身子僵硬,伸着一双长着黑色尖指甲的僵尸……
我的背挺的僵直,婉清姐让我憋住气的时候,我就停下了脚步,我也不是不想走,我特么怕的走不了路了。
婉清姐着急的踢了我一下,我这才跟着挪动了两步。
嘭、嘭。
小骗子的尸体跟着跳了两步。我都要哭了,我明明憋住了呼吸,我都快憋死了,他怎么还跟着我……
我不管,再憋气下去我没被小骗子的尸体吓死,也把自己憋死了。我松开手大口呼吸两口。
嘭嘭嘭。
我立刻捂住口鼻。就我呼吸这一点功夫,小骗子的尸体竟然快速的蹦了三下。
等等,这死骗子不是在逗我玩吧,他没从我身上骗走一百块心里头不甘心,所以闹这么一出让我吓破胆好乖乖掏钱吧。
啐,我粗鲁的吐了口唾沫,当劳资好耍。我也不捂什么口鼻了,火冲冲的转身就要去兴师问罪。
可我一转身,一双冰凉而且带着腐烂气味的手就横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本能的倒退,但是这双手突然弯曲,抓住我的肩膀,抓的我生疼。
这力道,像机器。
我那时心里在想,我该不该把他的桃踢碎。
然而小骗子的头一歪,从脖子那呲溜就钻出一个血淋淋的脑袋来——
“心,给我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