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夕阳欲颓。在一条古老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缓缓行驶。

马车无人驱使，任由马儿自在行走。

车内一个气质清冷的青衣少女，正闭目盘膝修炼，而在少女身旁的则是一个文弱的书生。

或许是无人说话，书生只得看着窗外的夕阳发呆，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书生本来放大的瞳孔骤然一缩，神色也从茫然变得凌厉。

一道喃喃自语的声音在书生心底响起。

“卯时了么，看来必须这么做了。。。。。。”

而不久后，少女也结束了修炼。

睁开眼，第一个便看到了书生。

当看到身旁的书生，少女本来冰冷的脸庞，此刻也变得柔和了许多，甚至偷着一抹羞红。

“封尘哥哥，我们怎么突然间要换地方，在兰城静修不好吗？”

少女看着周围的荒郊野岭不由得问道，不过到没有什么怨念，只是有些疑惑罢了。

封尘此刻也是回过神来，他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因坐的太久而有些麻木的身子。转头看向慕雪微微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昨天无事之时有些无聊，便给自己算了一卦，大凶。大概是有几只元婴灵兽带头的兽潮，将要进攻兰城，所以我便打算换个地方。”

“什么！兽潮！”

慕雪有些吃惊。

在这种原始山脉或许会有人类生活，但生活的更多的却是灵兽。

这些灵兽是山脉的原住民，对于人类有些反感。

再加上各种原因，所以有的时候，那些灵兽就会聚集起来进攻人类的城池。

兽潮的实力也有强弱，最弱的便是辟脉修士都能与之斗一斗，但最强的便是渡劫修士都不敢正面撄锋。

当然这是不知多少万年前的事了，现在灵兽已经跟人类达成了协议，答应和平共处。

各方的高层几乎都不会再拼杀了，只有双方出窍境以下的修士或灵兽还会继续厮杀。

这也是双方有意为之，是为了培养双方的基层实力。

所以有的时候，那些修为胶底的灵兽会成群结队的进攻人类城池。

兰城只是一个小城池，所以面对这种有数只元婴期领头的兽潮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而封尘明明知道有兽潮将要来临却只是自己跑路，不顾那一整座城池的人的死活。

这让慕雪有些难以置信，虽说修士之间互相陷害、厮杀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是极为常见的。

但面对这种动辄数百万条性命的兽潮，一整座城池的无辜人的性命。封尘居然选择袖手旁观！

慕雪贝齿紧咬，看着封尘依旧淡然的神色，突然觉得，封尘真的变了。

慕雪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封尘哥哥，这。。。这毕竟是数百万条人命，我们是不是。。。。。。”

慕雪声音说到后面越说越小，因为她看着封尘冷漠的面庞心里莫名的一颤。

封尘什么都没说，而是看向慕雪，盯着她的眼睛，与之对视。

说来倒也好笑，慕雪与封尘对视，反倒是封尘一个废人的气势越来越强。

终于在慕雪受不了封尘那冰冷的目光的时候，他开口了。

“小雪你是不是在责怪我没有救兰城那些人的性命？”

声音毫无起伏，但慕雪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我。。。”

没等慕雪回答，封尘便是继续开口。

“可我为何要救他们？我与他们素不相识，无亲无故。况且身为修士，自当有随时身死的准备。

修真界腥风血雨从未断过，即便是在相对缓和一些的正道这边也是如此。即便我救了他们，别处的地方也会有人身死。

我救的了一人，救的了十人，百人，千人，万人，甚至是兰城那样的小城池我也救的了。

可我救不了天下！

况且我救了他们又有什么回报，些许修炼资源我也看不上，甚至不如杀人夺宝来的快。

更何况如今的我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说到最后封尘的声音逐渐变得阴沉。

看了看慕雪充满着惊讶的脸庞，封尘继续用冰冷的声音，道：“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我了。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救天下人，也一直在为之努力。

甚至为此我放弃了多少宝贵的修炼时间，用来救那些废物！”

封尘的脸庞变得有些狰狞。

“可到头来呢？我还不是变成这个样子。什么狗屁的绝世天才、正道之封、当世神话。。。。。。都他么的是虚名！甚至连这些虚名都在一夜直接化为乌有！而我救的那些人，他们又能给我做些什么？”

封尘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抓住慕雪的肩膀猛力晃动，对着她吼道：“你说啊！我凭什么救他们！”

慕雪看着封尘狰狞的面庞，不禁有些惊慌失措，她从没见过封尘这个样子。

最后她不得已将封尘推开，道：“封尘哥哥，你魔怔了。”

“魔怔，没错，我是魔怔了。实话告诉你吧，有些大陆上闻名已久的无名屠杀案就是我做的。而刺杀天机子也是魔道第一大魔宗化血宗指使我做的，天机子这个正道门派的高层的头颅就是我的投名状！”

此时慕雪已听的面色发白，手指不知所措的颤抖着。

“这。。。这不可能！”

封尘看着她冷笑了一声，道：“有何不能！小雪，你当初说不论如何你都会支持我。现如今我已将真相告知与你。你，当如何！”

一句“你，当如何！”如惊雷一般在慕雪心底深处炸开，似乎也照亮了她的内心深处。

那是一幅画面：

尸骨如山，夕阳如血。一名脸上带着温暖笑容的少年，向倒在地上，浑身狼狈的一个小女孩伸出手，生音轻柔却坚定地说：“起来吧，有我在，不用怕。”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要将这一刻永远定格下来。

但突然间，一句“你，当如何！”突然如九霄神雷般响彻慕雪的心底。

画面中的少年也随之出现了裂缝，整幅画面也如玻璃碎裂般出现了裂痕。

永远支持封尘？

慕雪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她也以为她能做到。

可当她真正面对这个想法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有些。。。有些做不到。

她做不到忘记师父的教诲，做不到与杀人魔头做不到无视数百万条无辜的人命。

正道门派的教义早已熏陶慕雪多年，再加上慕雪纯真的性格以及幼年的遭遇，她早已将对魔修的厌恶深入骨髓。

可现在她面前的不是一般的魔修，而是她的救命恩人，并且她早已对这个恩人产生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

慕雪低着头，浑身颤抖，手掌用力的握紧，指节捏的发白。几滴泪水滴落在衣服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选择修魔，正道它不好么。你知道的，我一向最讨厌魔修，因为一看到他们我就会想起我死去的父母。

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像现在这种最坏的情况，可事实却让我无法承受。。。”

慕雪突然抬起头，红彤彤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封尘。

封尘看着慕雪梨花带雨的模样却依旧不为所动，声音冷冽地嗤笑道道：“魔道与正道在我看来根本没有分别，两者略有出入的不过是一个嗜杀暴戾一个看起来更中正平和一些。

但这所谓的中正平和我更觉得是虚伪，修真一途本就伴随着无尽的厮杀，便是正道修士也逃不过这点。可他们却一口一个仁义礼智信，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可笑！

不要跟我扯这么多，我就问你你要。。。唔”

慕雪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封尘，美眸中有着异样的光芒在闪烁，那是一种下定决心坚定的眼神。

突然，没等封尘反应过来，慕雪突然就一把抱住封尘，直接将红唇印了上去。

与此同时，一道含糊不清却坚定的声音从两人接吻处传出：

“我陪你一起！”

封尘看着突然吻上来的慕雪，瞳孔骤然一缩，身体也是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与之而来的是一股暖流，不知从身体何处出现，流过全身，又消失不见，只余温暖与感动。

他反搂住慕雪娇柔的身子，动情的与她相吻。

良久，唇分。

慕雪羞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看向封尘。

而封尘不知何时，眼中已噙满泪水。

那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动容，世人唾弃却仍有一人陪伴的温暖。

慕雪见封尘此刻眼眶通红，便出言安慰，道：“封尘哥哥，不哭，有小雪在，不用怕。有什么事跟小雪说就好了。”

一如两人第一次相见，封尘开口的那句话。

但这句话却仿佛拨动了封尘的心弦，打开了他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泪水夺眶而出，猛地抱住了她，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非我之愿！非我之愿啊！不是我，不是我啊！”

“封尘哥哥，你怎么了？”慕雪有些不解。

“啊啊啊！不能言，不能言啊！为何，为何啊！我恨啊！天道不公，不公啊！”

封尘此刻只感到无尽的无助。真相在口却无法言说！

慕雪轻柔的拍了拍封尘的背。虽然她不是很懂封尘的意思，但她仍是感到了他无尽的悲伤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