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灵气？

即天地间灵动之气，可为修道者掌控，威能莫测。

何谓灵力？

即修道者聚天地灵气于经脉中，加以炼化，并最终存于丹田气海之中的一种力量。

灵气与灵力二者大同小异，但对于修士而言皆是意义非凡。

灵气之于修士好似饭食之于凡人，同时灵力也是修士区别于凡人的最根本之处。

故而修士只要只要失去了灵力便几乎同凡人无异了。

而封尘在被逐出山门之前，体内丹田气海、仙脉由督脉至阳跷脉尽被震碎。

体内灵力无处安放，即便被血灵子吞噬后仍有所剩余，但很快便流逝殆尽。

体内无有灵力，自然与凡人无甚区别。

幸而封尘在体内灵力流逝完毕之前，强行以念引动破碎仙脉内残存的灵力，提气轻身，强健双足，否则此时连下山都是个问题。

但即便有灵力相助，封尘下山依旧不觉得轻松。

先不说体内残存的灵力想要调动起来有多么困难与疼痛，光是天机山高达数千丈的山体便足以令所有凡人乃至低阶修士止步。

因此，当封尘行至山脚下的时候，他的鬓角处还挂着寒霜。

且因他是被赶出来的，道袍上的血污等污垢令得他看起来极其狼狈。而他散乱的头发及苍白透紫的面色更是使其看上去很是可怜。

但此刻封尘却没有心思捯饬这些。

世间最亲之人无异于父母，而师长有传道之恩，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有过矣，但也足可见师长之亲也是仅次于双亲。

而此时之人又最重孝道，加之封尘年幼之时便父母双亡，早已视天机子如父。

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有此一日，竟被视若生父的师尊利用抛弃。

封尘心念所动，尽是往日温馨与今日悲愤。

两种矛盾的画面于脑海中映现，刺激得封尘气息混乱，气怒怨恨与不舍悲伤之情交加之下，更是令得他牵动体内伤势，一口血喷了出来。

疼痛之感却也令封尘清醒不少，回首仰望天机山。

云海环绕，大道轰鸣，云雾深处有日月丽天，云龙隐现等异像，三清道像在其中若隐若现，一派仙家福地之景。

这就是天机山，也是他曾经的家。只是此时再次回看已然没有了温暖，亦没了归属之感。

胸中气闷止血吐出后，虽然大感疼痛，却也使得心中之气渐渐平息，呼气行气之间大感通畅。

封尘明白，这表明他已经放下了。但放下不等于忘记仇恨，而是能够将仇恨隐于心底。不忘却也不常念起，若是常常念起，那就是心魔了。

封尘转回头，闭目，长抒了一口气。再度睁眼时，眼眸已然平静无波。

“往事成殇，人已变，情已断。天机子，你于我有传道之恩，却也有毁我前路之仇，更是坏我名声，枉我一片孝心与你。我们已然两不相欠，就此别过...”

封尘转身离开，却有淡淡的呢喃声发出。因为他知道，天机子一定听得到。

“呵!”

果不其然，在其话音刚落之际，一道冷哼如天音般在封尘耳畔炸响。

“噗嗤!”

封尘如遭雷击，面色苍白，再次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但他没有倒下，也未曾回头，继续远行，但他捏的嘎吱作响的拳头却显示出他此时的心境。

山巅之上，天机子立于悬崖之边，眺望云海。

他双目有神芒绽放，透过苍茫云海看见了那道正在远去的瘦弱背影。

望着那道背影，天机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一道异样的光芒自其中一闪而过，嘴角也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天机子未动，但他已经收回了目光，一个没了灵力的废人不值得他如此。

而此时，云海翻涌，一节黑色之物显露了出来。天机子望着那物，面容微动，眼中流露出异样的情绪。

而伴随着天机子情绪的变化，天空中顿时有天雷闪现，异相顿生，周围风起云涌。

这便是渡劫，修士以气入道，修至渡劫已然气可通天，外界变化不过在其一念之间。

随着天地异相的产生，云海也被吹得散开，一具黑棺赫然浮现。

再看天机子，此时他的面容已被迷雾掩盖，显然是有意为之，不愿他人见到他此时的情况。

但若是此时破开迷雾，便能看到一张苍老的面庞，眼中泪光闪烁，面色柔和。

那是...温柔...

天机山地处天机山脉，而天机山脉占地极长。自西北至东南将玄霄大陆一分为二，将一大陆一分为二，其之辽远与壮阔自是不消多说。

而在天机山脉之北便是正道群修，而在天机山脉往南则是魔道之地。

是以，天机山脉好似一道分界线，将正魔两派分于大陆两侧。

天道阴阳不亏，万物亦是如此，有阴便有阳，有善便有恶。正魔二道亦是如此，两道之人不知相斗了多少年，死伤无数，深仇大恨不可化解。

而天机子身为正道一派顶尖高手，竟然与魔道有染，到得最后更是顾全名声，污蔑与他。

虚假肤浅，不顾立场的做法使得封尘对当今世道更为失望。

窥一般而知全豹，领头之人尚且如此，其下如何？

但封尘也无意于此了，自身难保焉有精力顾及其他。

幸而距天机山不远处便有一座城池，名曰嘉临。

嘉临者，万余人，小城也。

但此城位于天机山近前，倒也有些地位，此城城主也有出窍境修为。

正道一派修为可分为筑基、辟脉、融灵、金丹、元婴、出窍、化神、大乘、渡劫。

修为分为九境，九为极，再往上便是传说中的仙了，故而修真也称修仙。

传说中仙居于九天之上，凡人唯有修至渡劫方才有望前往九天，成仙不死。

但近万年流传下来的史料中并无成仙之例，至于更为久远的记载则是早已失传。

而封尘的修为弱于嘉临城城主半步，是为半步出窍，高于元婴而低于出窍。只是如今丹田识海被废，残存的灵力无处存储，不可久留，早已消散，已近乎凡人。

封尘此前虽然有些名气，但此时蓬头垢面，城中所遇之人倒也无一人识他。

此刻封尘浑身肮脏，身上还有不少那日拼死一搏留下的伤口，急需寻一住处疗养。

幸而他的贴身衣物里还存有一些银两，他被逐下山的时候，天机子不屑搜他身，只取了他的乾坤囊，故而这些银两此时倒成了救命之物。

城中修士凡人混杂，大致可划分两处区域，大且繁华的地段为修士所居，小且粗陋之地为凡人所处。

封尘心灰意冷，不想多生波折，便去了南城，凡人住地。

到得此地，由于不打算长留，便只花了少许银两租了一处破旧农宅。

封尘被赶下山时身上只有一身白色道袍，如今身上肮脏，自是免不了一番梳洗。梳洗过后，封尘平躺于床榻之上，检视己身。

由于失去修为，自是无法内视，体内伤势无从明了，但身上的伤口却是显眼。

封尘那日于天机山上与血灵子对拼了一记，被其反震之力震出了数十道伤口。伤口大小不一，较轻之处不过是半尺擦伤，严重之处却是长一尺有余，深达数寸，行动之时剧痛难忍，当是伤及了骨体。

外伤虽然严重，但终究只算皮肉之伤，哪怕伤及骨体亦不难自愈。

难的是体内之伤，血灵子以魔道功法强吞其血脉灵力，伤及仙脉，封尘先前勉强行气之时，灵力运行极其艰难，频频受阻，应当是仙脉尽断了。且灵气无处存留也表明丹田已破。仙脉丹田具毁，日后定然是无法再引气入体，聚气成海了。

再看识海，元婴之所在，元婴是由元神跟魂魄凝结一体形成的形似婴孩的神异之物，也为人性命之所在。

而识海中所存之物是为神识，也称神念，为修士感知手段，可随修为而同步壮大。

但是现如今封尘识海近乎枯竭，元婴也被重新打散成了元神跟魂魄，也无甚用处了。

除了这两处几乎无救的伤势，现在最为贴近封尘凡人身份的内伤便是被反震之力波及的肺腑了，幸而只是略微波及，并不严重。

“呵呵，看来如今我真是废人一个了。”

检视完毕，封尘不由微微叹息。

当初他身为天机子弟子时是何等的风光，虽然无意消受，但也早已习惯。

现在突然修为被废，成了废人，一时之间自然难以接受。

“罢了，修士修行之路本就无比艰难，我先前这般顺风顺水反倒不符阴阳，如今有此一难当是命中注定。”

封尘自语宽慰道，但话语一出他又不由得皱眉。

天机宗乃道教宗派，他自然也是道士。

道士者，行大道，受天命，替天行道，自然尊崇天道。

但他虽为道士，也尊天道，但他却不信天命一说，先前所言乃是宽慰之语，并非本心。

思及道士，封尘不由得灵机一动，猛然想起什么。

道士既然替天行道，自然通晓数门奇门道法，卜算之数也为其一。

而天机宗乃卜道大宗，在教导弟子修炼之余，还会着重教其卜算之术。

现如今他已然是个凡人，且身上还有严重的伤势，若想有机会复仇当从此下手。

想到希望封尘不由得大感兴奋，挣扎起身，这也牵动了伤势，猛的咳嗽了起来。

但封尘并不在意，而是携带了银两前往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