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文化是夏国传统文化的精华，罗瑞的感叹并非从请杜杰开始才清醒。

有意思的是，平时家庭美餐或同学聚会，友人相见，杯来盏往，笑谈轻松自然，

凡有情感表露皆发于一种实诚，而与经理上级吃饭，则是另一门艺术。

首要原理要赞美在口，哪怕是平时恶心对方，此刻也要有种受宠若惊，简值如明星签名一般的五官与口才。

其次要说话小心，经理说的每句话都暗藏杀机，平时的成见如同盖戳在饭桌前被放大；

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恭敬与细心，对待经理要有一种象关心老婆般的心态迎合，哪怕是错，也要把那臭味喷上香水。

罗瑞唯一觉得，仿佛散户被骗的丑闻，怎么仿佛在饭桌前烟消云散呢。

一般讲，这种未涉及到个人利益的事，谁也不会有他那份闲心。

罗瑞也恍惚觉得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他迷失了方向。

工作组的四个成员对他友善许多，没再找罗瑞单独谈话外，在简单检查几天后，准备辞行。

临别时，那位和善的中年大姐抓住罗瑞的手，意味深长地说：你是人才，营业部与总部都知道，也希望你将来能够把营业部的业绩再上一个台阶。

也不知道杜杰是怎么跟他们说的，闻华德又是如何与杜杰讲的，罗瑞有惊无险地继续在营业部工作，而且被调任管理日常客户咨询。

向白华薇询问，电话里，她轻淡一笑：“你觉得没有利益，我们几个人加上尚先生就真管用？无利不起早，你们营业部，天下所有证券公司都一样。”

老谨又发疯了，在罗瑞没回到营业部，雪梅焦急地打来电话。

黄莺花平时总隔三差五去看望，老谨问那只股怎么样？黄莺花说了，结果他突然眼睛翻白，咽过气去了。

近一段时间忙碌，那只股票竟然暴出惊人消息--亏损。

本来已经陷入冰点，垂死挣扎，此刻却是雪上加霜。股价断崖般从那可怜的几块钱，一周后瞬间又落跌去百分之三十。

整个营业部都在忐忑不安的时刻，大厅里突然蹿出两人，拿起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棍子，朝着那闪动的红绿的大屏砸去，

罗瑞在自己被按排的一个小办公室里听到，还以为是谁把玻璃拿到大厅，不注意失手呢。

“赶紧报警……”

大厅的同事头脑第一反应，而这一切似乎并没打动那两位兄弟的激情，继续用那坚硬的棍子向那闪烁的大屏幕打去。

那个曾经让他们痴疯的屏幕，冷热不惧的表情瞬间四分五裂，再无那骄傲与完整。

没有人拦阻，亦无人喊叫，现场的所有人都冷寞地看待那两人肆意的表演，非常有趣象小丑一样开心。

这是一种积压许久的爆发，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的杜杰也被吓傻了。

老谨是脑溢血，抢救限时，生命虽没有危险，医生说可能会瘫痪，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两个闹事的股民被巡捕带走，属于扰乱公共治安及损坏公共财物，会被关数月教育。

杜杰慌得急忙把事态向总部报告，自我检讨，把损失情况一同向上汇报。

大厅柜台的几位同事再无心思工作，他们不敢想象，如果哪个股民再激动拿他们来发泄，将会是什么结果。

那只股票由于突发事故，被管理会强令停牌，信息发布不及时及不公正。

杜杰要求公安机关派人员在现场，防备再出意外。

营业部日常业务实际已经中止，而事件第二天，总部打来电话，要求营业部停业整顿，大厅人员疏散，系统继续接受网上及电话交易。

这个事件必须要找到一个责任人不可。

整个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罗瑞的意料，他没想到在一切还以为可以平定渡过的时候，那只股票竟然会暴出冷门。

“这种事我们也没想到，不过，其实这事亦不突然，更多是市场过激行为。”

白华薇在电话里非常淡定对有点焦虑的罗瑞说，“尚先生说，这到天然给我们即时补仓的时机。”

发生了如此多的事，弄得罗瑞心很乱，他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即算后面是火坑也得跳。

家里见到雪梅正与黄莺花聊天，随便问了一下老谨的近况。

还能说什么，养老的钱没了，欠了一屁股债，更重要是得了这病。

大家叹息间，罗瑞还是忍不住把营业部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你不会有事吧？”

雪梅关心地问，她想事简单，本来一切就与罗瑞无关，那是上市公司的责任，这不就是一个高风险的游戏市场吗？

“能没事吗？前不久你们公司来人，找不少股民聊天，话里话外，都是小罗怎么怎么地，似乎就是找你来的？”

黄莺花的话让雪梅脸绷紧起来，一只手抓住罗瑞。

尽管他们还未领证，可是实至名归的心却已经纠缠不分，罗瑞深切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波动。

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想说却又不知拿什么话去安慰。

“散户已经有人想托人，反应问题啦，这不会弄出什么罪吧。”

黄莺花的话向来八婆，果然一句话下，雪梅的脸吓得煞白，再无主意。

“反应就反应吧，大不了，我不干这行，也去当普通股民去。”

罗瑞到是毅然，那态度未安慰雪梅，到是整个房间都弥漫一股沉闷压抑。

“那几个散户吵吵也没什么，他们还不晓得，就是向上反应那也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结局。到是大家憋闷的火，真怕哪天又钻出几个砸东西的……”

黄莺花好心的劝慰，看罗瑞阴沉的脸，终于还是把后面未说的话打住，就急忙起身告辞。

“我们去转转街，左右现在也停业阶段，想那么多也无用。”

雪梅推门看到精神不振的罗瑞，顺嘴说一句。

熙攘的街道果然让人轻松，隐约竟然有许久没如此轻闲，想到或许将来这种生活会变成常态，罗瑞心口不由堵得慌。

“那不是安正力吗？看得比以前精神多了。”

随着雪梅惊讶的呼声，罗瑞向攒动的人流望去。

那个不修边幅的安正力西装革履，右手一个小女人挽着，还牵了一条综色的长毛狗，有股上海坤士意思。

刚准备避开不理，还是远远被那双贼眼睛抓住，安正力脸上洋溢的是那种高高在上，成功人士的自在。

“你好，小罗。”

简单一句话非常更能看出点学问，因为你的眼珠全注意对方的衣着与举止，

整个概括的内容远远大于那四个字，安正力此刻就属于那种你要拉出去揣他几脚的得意小人。

“还好，不忙，最近请假休息。”

罗瑞低调谨慎，还是无法逃掉安正力那双精锐目光。

“那你真是幸运，龙海营业部的不少人都跑到我们那里去了。还有几个是你们同事呢。”

罗瑞不由一惊，这帮曾经共事多年的同志竟然树倒猕猴散，把他孤家寡人留下，难怪是待宰的嫩羊。

“看你最近挺风光，攀到高枝了？”

罗瑞明知故问地硬了一句。

“噢，现在是个副总，薪水还够花，时间也是大把。

唉，曾经我那点股市学的东西，没想到扑腾两下，也会弄出动静。”

旁边的雪梅白了他一眼，对站在安正力旁边的那小女女到是挑出毛病。

“你是小云吧，我是雪梅，小学同学……”

安正力旁边那女人听到脸露尴尬，朝雪梅笑笑，拉起安正力“落荒而逃”。

罗瑞深吸一口气，他还真被安正力那阵势压得透不气。随嘴问雪梅：“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你同学。”

“呵呵，哪里是同学，就不认识。

看他们那关系就不正常，吓唬吓唬，没想一下就成了。”

没想到一向迟钝的雪梅如此解围，到是出乎意料，似乎心情也好许多。

雪梅话音一转，接着又说：“不过，听黄姐说，这个安正力确实去了龙海的竞争对手那面，混得相当风光。她听过好几次安正力主持的理财报告会议呢。”

罗瑞默默点头，安正力尽管有点小人作派，但他却是股市高手，陆长明到也是知人善用，人不可貌相，相比对照，他多少有点自怜。

旁边刚正接电话的雪梅，没待他喘气，脸上荡漾喜色：“那股票开盘了，刚开就死死地封住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