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不，或者应该叫李道长……”那缥缈的声音一顿，继而豁然真实，“万年前，雁云台。”

白衣少年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猛的崩碎。

雁云台。

人族的，最后一个城池。

此世百族并起，百家争鸣。所谓人族，不过是浩如烟海的族类中一个再渺小不过的分支罢了。

万物皆有灵，万物皆赋形。

龙翱凤舞，麟跃蛟潜。

可在这人族的最后一个城池内，却仅剩十余人。

“雁云台乃人族祖地，不容有失。”一个容貌俊朗，手执拂尘，身着道袍，脚踏乾坤的中年男子朗声道，“籍此血誓，以名吾心。”

说罢，他以血为笔，以虚空为纸，当众立誓，豪气干云。

“李兄当真是人中龙凤，我千巧自愧不如。”一位银发少女翩翩起身，面向那中年男子，恭敬地行了一礼。

“嘿，丫头，发什么疯呢，李道长的话你也敢接。老夫千机，替丫头向李道长赔个不是。”一位样貌粗犷的男人，用他那孔武有力的大手把嘟着小嘴、一脸不情愿的自家丫头摁到椅子上，旋即开口道，“我千机，愿为人族而战。”

“我千巧，愿为人族而战。”千巧自椅子上站起，清秀的小脸上凝上了一层郑重与认真。

“傻丫头说什么呢，给老夫老实巴交地坐着。”千机再一次把千巧摁回椅子上，即便千机的心中流淌过了一丝欣慰。

来自父母的自私，是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他们对儿女不经意间的成长，又感到无比的欣慰与幸福。

“我玄清儿，愿为人族而战。”

“贫僧光真，愿为人族而战。”

在场的人族纷纷表明自己的立场，却唯独有一个人例外。

“慕容兄，足下的态度是……”不知是谁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众人把目光投向在角落中闭目养神，双臂环抱着一个黑色木杖的年轻人。

“我若不死，百族尽诛。”一种极度沉静的声音，自那抱着木杖，披头散发的年轻人的口中发出。

狂！相当的狂！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摇摇头，以为他不过是夸大其词，想为自己不知身埋何方的的亲人报仇雪恨罢了。试问，一个连走路都要拄着木杖的废人，又怎么去杀敌，怎么去得到其他人的欣赏。

夜幕，遮天蔽日。

“来了。”李道长足尖轻点，一张巨大的太极八卦图便自地面上悄然张开，将整个雁云城方圆百里悉数笼罩，感受到百族的军队正朝着城池四面八方地涌来。

“道长。”有人问道，“那现在该如何行动。”

“按兵不动，等他们进入雁云城百米范围，由我来发动第一批进攻，”李道长一顿，“我阵图的笼罩范围，即为我的攻击范围……绝不能让人族的气运，落得被百族瓜分的下场。”

积淀千年的人族，有着自混沌初开时最为精纯的气运，而气运，便是一个族群得到天地认可的标志，气运越是庞大的族群，得到天地法则的庇佑便越是浓厚。可是，在这百族谋划数百年的计划里，便是天地，也颓然无力吧。

人族，危在旦夕。

不知过了多久，李道长的身躯陡然爆发出强烈的阴阳之气，他只手一抬，继而猛地大喝一声。

“凋！”

轰！

百里之内，无物生还。

“坏了，”李道长只觉神智一阵恍惚，这般消耗，即便是可汲天地之精气的阴阳道，也有些力不从心，“全为低阶生灵。”

“机巧阵列，起。”千机一声大喝，抡起拳头重重的向着墙壁上的一个石板砸去。

“这是我早年为护皇陵布下的机巧阵列，有其所助，敌人只能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袭来。”千机沉声道。

“我的灵力暂时亏空，敌人的高阶部队很可能瞬息便至，恳请各位出城迎敌，死守雁云。”李道长凝神闭目，向众人传音道。

“贫僧受得西天佛祖之恩，实力才得以至此，故西方，便由贫僧守住。”身着袈裟的光真双手合十，不疾不徐的说道。

“神机百炼和机巧千变是我自南方遗迹中受了炽炎宗先辈的衣钵，让老夫来守南方吧。”千机咧嘴一笑，望向南方，眼中有回忆之色浮现。

“我玄清儿承极北之地天寒凛冬秘境之馈赠，北方且交给我吧。”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众人的耳边响起。

“那么，我便镇守东方。”李道长缓缓起身，道。

“道长，您的灵力……”有人问道。

“无碍，我只用符箓术对敌。”李道长大袖一挥，漫天的符文顷刻间便填满了整个高空，又一甩，漫天的符文又被他收回袖中，“我等四人为东西南北四方之统领，在场人族只有十四人，每个方位需要三个人，依三四之数，慕容兄，千巧，劳烦你们守在中央了，如果我们失败，那么你们便是人类存留在这片天地上的最后希望。”

“我可以战斗。”这个年轻人依旧是披头散发，不过此时的他已然站起，用那漆黑的木杖支撑着他那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身躯。

“千巧也可以战斗。”千巧嘟着小嘴，似是对李道长的决定有些不满。

在场，仅有十四个人。

这是人族仅剩的，十四个人。

“皇陵，是需要人去守护的。”李道长轻语道，他明白千巧与那年轻人的心意，所以语气倒是放缓了些许。

“道长，我知道了。”那年轻人望向天际渺远的浩瀚无垠的星空，又望向身侧的千巧，向着雁云城的中央走去，“走，千巧，我们守‘中’。”

李道长看着年轻人那略有些迟缓滞涩的步伐，口中喃喃着，“东西南北‘中’么……”

“开城门，分守四方！”

“遵命！”这些声音中，有决绝，有豪情，有凌云意气，有视死如归……

星空，昏昏沉沉地压下来，如同暴戾的猛兽。

凉风习习，轻抚过每个人的面庞，似是真挚的祝福，又似终末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