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杰并不知道楼上发生的事，眼前的络腮胡子看着虽然不中用，但好歹也算是老街的一号人物，既然答应过苏阳阳不惹事，他便会遵守，故而装模作样训了络腮胡子几句，便认下了这个小弟，让他带着自己找到了会场里最好的位置。

方杰坐下没一会儿，会场的灯光便被熄掉，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出场的拍卖品，是一个唐朝的金簪，簪子虽然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但保存的还算完好，其表面錾刻的花卉纹清晰度极高，画面突出丰满，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将唐朝鼎盛时期的盛况呈现在众人眼前。

“众所周知，唐代的发簪做工精致，造型奇特，而簪，也反映了唐人们的阶级、身份、和权势的等级划分。这支金簪出于文成公主之墓，是松赞干布送给文成公主的订亲信物……”

台上，主持人将这支金簪吹得天花乱坠，不一会儿，方杰身旁不少人都举起了手中的竞价牌，金簪的价格，也从起步价三十万，一路飙升到了一百多万。

发簪上有古董的味道，应该确实是唐朝的发簪不假，但是那支发簪身上，却没有宝塔玉饰带来的那种气息。

方杰盯着台上的发簪看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看到制作流程的画面，也就不再关注这支玉簪。

不知道过了多久，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是第二个出场的拍卖品，九龙玉杯！”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已经轰动了。

“九龙玉杯？就是那件堪称中国玉器史上最伟大杰作的神奇文物？”

“听说这玉杯还是康熙帝最喜欢的呢，当时还拿来陪葬呢。不过不是有推测说，这件文物早就流失在海外了吗？”

“那不是海外也没找到相关资料吗？当中的事，谁知道呢？”

主持人显然很满意底下的氛围，继续介绍道：“大家放心，这种杯子并非康熙帝陪葬的那只，相传，但它的来历也不差，这种杯子起源于明太祖拾起，只要在里面盛满玉酒，立刻就能看见有九条翻腾的蛟龙……”

方杰睁眼瞥了一眼台上玉杯，随即眼眸又垂了下去，闭眼假寐。

不知道是不是年代没有金簪久远的缘故，这个杯子身上的气息连金簪身上的都不如，更别提他要找的那种气息了。

最后，玉杯被坐在门边的一个胖女人以三百二十万的价格买下。

随后上台的文物，有西周的青铜器，有王羲之的字画，有篆刻在龟甲上的壁画，甚至还有冰河时期留下的琥珀。

方杰越看越觉得没意思，起身正准备离开

“接下来是第十二件拍卖品……”

随着主持人声音的落下，方杰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浓郁的气息，他猛地回过头，顺着气息找过去，却发现气息的来源，居然是台上刚出场的拍卖品，一个瓷碗。

他的脚步顿了顿，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会场的另一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恶狠狠地盯着方杰，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死死捏成拳状，因为用力过大，发出了咔嚓咔嚓的细微响声。

方杰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的整幅心思都在台上那个刚刚出场的瓷碗身上。

因为保存不当，瓷碗表面的彩色图画已经磨损了不少，就连底部的署款都已经看不清了，这样一个保存不当的古董放在一堆极品当中，显得有些逊色，故而不少人瞥了一眼，便不再留意。

主持人见有些冷场，连忙讪笑着说道：“这件文物由一位特殊的客人提供，起拍价是，八十万。”

这话一出口，台下顿时又是一阵轰动。

“八十万？！这样一个破碗开价八十万？疯了吧？”

“不好说，这可是地下拍卖会，能让拍卖会的人帮忙匿名拍卖，还开出这样的天价，这个碗的来历，恐怕不简单。”

“再不简单不也还是个碗吗？还能厉害到哪儿去？”

方杰并不在意周围的议论声，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听见，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台上的瓷碗上，那个瓷碗的外表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气息却是惊人的浓郁。

“八十五万！”方杰想也没想，便举起了手上的牌子。

几个商人原本还在犹豫，思考着要不要买下这个碗，见一见碗的主人，说不定还能多结交一个贵人，见方杰举牌，便也跟着举起了手中的竞价牌。

“九十万！”

“九十五万！”

“一百万！”

方杰咬了咬牙，再次举起手中的牌子，“一百五十万！”

方杰的举动，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碗背后的主人固然贵，但要花一百五十万去见一个不知道背景的贵人，着实划不来，原本还准备竞价的商人，沉思片刻后，放下了手中的牌子。

坐在方杰旁边桌子的一个男人见方杰穿着朴素，又是孤身前来，身边连鉴宝专家都没带一个，顿时嗤笑了一声。

“一百五十万买一个破碗？小伙子，你有这么多钱吗？”

方杰没搭理，眼睛死死地锁着台上的瓷碗，生怕瓷碗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跑了。

见方杰不搭理，男人以为方杰认怂，又说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这里可不是普通的拍卖会，要是你拍下了商品，最后又付不起钱，那群人可是会打死你的。”

方杰这才侧头睨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跟对方说，我早就知道了，可我就是要拍，看不惯的话就来打我呀。

男人气极，奈何方杰并不理会自己，只好冷哼了一声，坐在一旁，想着看方杰一会出糗。

主持人呆了，台上的瓷碗能拍出一百五十万，已经超乎了这个碗本身的估价，毕竟这个碗在拍卖会上已经流拍过好几次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见楼上的人点头，这才敲了一下手中的木锤。

“一百五十万，还有没有再高的？”

“一百五十万第一次！”

“一百五十万第二次！”

方杰死死盯着台上的瓷碗，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正准备起身时，会场的另一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百五十一万！”

方杰回头，刚才叫价的人，居然是秦少泽，而此时此刻，秦少泽正一脸挑衅地看着方杰。

自打上次他被方杰丢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方杰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现在看了，秦少泽似乎，瘦了？

想到这，方杰朝他笑了笑，举起手中的牌子，“一百五十一万零一块。”

见方杰叫价，秦少泽立马又跟着喊了起来，“一百五十二万！”

若是论财力，秦家财力雄厚，区区一个方家，根本就不会被放在眼里，更何况，方杰不过是方家的一个私生子，拿什么跟自己比？

秦少泽这么想着，心里不禁也舒服了几分。

方杰沉默片刻，又举起手中的牌子，“一百五十二万零一块。”

秦少泽又继续加价，可是加了好几次，方杰永远比自己高了一块钱。

普通拍卖会里的喊价是有规定数额的，但是地下拍卖会不一样，方杰来的时候就从络腮胡子口中得知，这里喊价是不限制的，哪怕比上一个卖家的喊价高一块钱，拍卖品的归属权都能归你。

秦少泽自然也是知道这点，他气得牙痒痒，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朝方杰笑了一下，直接喊道：“一千万！”

这话一出口，场内再次轰动，大家纷纷议论着。一千万买一个破碗，秦家到底是真有钱，还是养了个疯儿子。

方杰一时间也愣住了，他知道秦少泽在跟自己较劲，却没想到秦少泽这么疯狂。

若是一两百万，他还拿得出来，可是整整一千万……

方杰正想着要不要继续叫价，看到秦少泽脸上的笑意时，突然反应过来了，秦少泽就是笃定他会继续涨价，所以故意叫的一千万。

想到这，方杰突然冲秦少泽回笑了一下，秦少泽还没反应过来方杰的意思，方杰的声音已经先行在耳边响起。

“既然秦少这么喜欢，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也只能忍痛了。”

秦少泽傻眼了。

……

拍卖会二层，一盏昏暗的小灯将主仆两人的身影拉得斜长。

龙哥看着方杰重新坐下的身影，突然轻笑了一声，“安云，把我刚刚告诉你的事情，去转告主持人。”

“龙哥，这样真的好吗？我们事前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若是事后加那样的要求的话，恐怕会有点难度。”身后的安云有点为难地说着。

要说出一件古董的来历，在场的人除了那些鉴宝专家，恐怕真没几个人说得上来吧？更何况，是那么不起眼的瓷碗。

龙哥轻笑了一声，“就是因为没有提前说，这场游戏才有意思，不是吗？”

“可是……”安云还想说什么，已经被龙哥先行打断。

“没有什么可是的，安云，你要明白，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按照你的计划一丝不苟地去执行，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变的，就是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