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废宝旧物勒…”

四下无人的街道传来三两声吆喝。

一位老者，挑着扁担，扁担两头挂着废旧报纸，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

这一声声吆喝正是从老者口中传出。

所谓的废宝旧物也就是破烂废品，但老人从不这么说。

吱呀呀，一声响，临街的木门打开了半扇。一个中年男子探出了脑袋，“收废品的？”

中年男子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一老一少，老者右手扶着扁担，左手揣在袖口里，这个造型略微有些嚣张。

中年男子鼻哼一声道：“好嘛，真够拽的，不就是收废品的。”

“诶，我说，收废品的！旧纸箱收不收。”

“若要钱，便收。”老者没有回头，这般回道。

“这不废话么，不给我钱，我还给你钱啊？”中年男子笑了笑，心中更是暗道这个收废品的怕是脑子有些问题。

一老者一孩童在中年男子的带领下，来到了院内。

这座宅子不算大，三间平房，院落倒也算干净。只是在院子的西北角堆放着一堆杂物。

“喏，就这些，这两天准备搬家，这些东西都不要了。”中年男子指着那堆杂物道，他又看了看老者，一条扁担两头满满的绑着看起来就不轻的旧报纸。就这般，老者依旧一只手扶着扁担，一直手依然缩在袖子里。“老头，这些东西你弄的走么，你要不行，我再喊人。”

“不打紧。”老者点点头，朝着杂物走去。

那孩童也是听话，跟随着老者，整理着地上的废旧物件。

主要是纸箱和一些酒盒。

“这你孙子吗？”中年男子指着孩童道。

“我是他徒弟！”小孩奶声道，似乎对孙子这个称呼并不满意。

“好嘛，收废品的还有徒弟，老头你可真专业。”

“这世上哪有什么废物之说，你不用的东西，你觉得廉价的东西，可能在别人眼中就是宝物。那些所谓的废物，只不过是你不识宝。万物皆有价值，只你觉得廉价而已。”老者弯着腰，一边捆着旧报纸一边说道。

“得得得，我可不跟你抬杠，你赶紧弄。我还有事。”中年男子自觉无聊，便点了根烟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打着哈哈道。

老者不再多言，也弯下腰自顾自的整理起来。

中年男子吐着烟圈看着忙碌的两人，这才发现，老者的左手并非一直藏在袖中。弯下腰的老者，左袖口空空荡荡，原来是个残疾人。

“哐当。”一声脆响。

孩童抱起的一队废旧纸盒中，掉落一个物件。老者撇了一眼，微微眯起了眼。手中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这是一把菜刀，锈迹斑斑的菜刀。若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便是这菜刀上的铁锈，泛着红色，血红色，仿若鲜血一般。

老者僵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菜刀。半晌猛地一个激灵，吓坏了孩童。

他快步走到菜刀旁，仔细的端详起来，用手指沾了沾菜刀上的锈迹，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嗅。

“这菜刀是我二舅的，几天前还好好的，突然就生锈了。可惜了，原本是一把多好的刀，切肉砍骨好用着呢。”还未等老者发问，中年男子便解释道。

见老者眉头紧锁，中年男子从地上站起了，疑惑的看着老者，半晌才接着说道：“这个你收不收？多少钱都行。”

“你二舅的怎么会在你手上？”老者皱着眉头发问。

中年男子狐疑的看着老者，暗想这老者管的可真宽，但还是回道：“我是个卖肉的，普通的刀用用就钝了，家里的菜刀几十年了还这么锋利，我就从老家拿来用了。有，有什么不对吗？”

“几天前所生的铁锈？”老者再次逼问道。

不知为何，中年男子竟然感觉眼前这个收废品的老者气场何其强大，他咽了口吐沫才道：“好像是七天前。我想想，对，就是七天前。上个周五。”

“七天前？”老者沉思片刻，这才叹口气接着道：“晚了。一切都晚了。这根本就不是锈迹，这是血迹。”

“老头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守法的公民，你可别信口雌黄。什么血迹不血迹的，我连猪都没杀过。这把菜刀在我家好好的，第二天一早我看就这样了。当时还吓我一跳呢。”中年男子急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把菜刀是许多年前，别人送给你二舅。不，准确的说是赊的。那人，还言说了几句疯话，也定了个不可能的收钱的日期。可是这样？”

中年男子看着老者，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老者所言的确如此。在他小时候，村中来个卖刀的人，那人倒也奇怪。只赊不卖。

那人说了几句他根本就听不懂的话，定了个没人能听懂的日期。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老头居然能猜中，还真是让他大吃一惊。

不管怎么说，在那个年代白给把菜刀，还是让人感觉捞到了便宜。更何况这菜刀的确好用。

想到这里，中年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那又怎么了？”

“赊给你二舅菜刀的人，是赊刀门的人。赊刀门，门人常背三五把菜刀，将菜刀赊给他人。然后给你个打谜一般的收账日期。比如什么，天上两个太阳这类的，在常人看来，这收账的日期也就不可能出现了。”老者叹了口气道。

“可殊不知，赊刀一门擅长占卜预言，他给你的那些诡异之语，也不算是遥遥无期。”

“这么多年过去，他就算来找我二舅要菜刀钱，我二舅不给，他能如何？”中年男子满不在乎。

“只要有这菜刀在，他便可以收。”老者指着地上的菜刀说道。

“行行行，就算他收，一把破菜刀能值几个钱。”

赊刀门也好，卖刀门也罢。不过是一把生锈了的菜刀。

“若我说，他收的不是钱呢？”老者严肃道。

“不是钱，还能是命不成？”中年男子不气反笑，自顾自的再次点了根烟道。

“没错，正是命。你二舅，已经没了。”老者叹了口气。

“你胡说。”中年男子急了，他大吼道：“你这是封建迷信，你是在骗我！”

先前老者说的话他可以信，可是涉及到家人安危，他从骨子里便想去反驳。

也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喊道“张老三，电话。”

“来了！”张老三冲着门外走去，临走还不忘剐一眼老者。

“师父，你说的这个赊刀门，是怎么回事啊？这菜刀出现这种锈迹，就说明赊账的人死了？”见中年男子离开院子，站在一旁蹲着观察菜刀的孩童才冲着老者问道。

老者抬头看着天空陷入回忆之中。孩童竟然发现眼前这个从没有过笑容，整天绷着脸的师父双目之中竟然有些闪光。

“羊儿呀，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了。或许这就是宿命吧。”老者叹口气，仅剩的一只手爱抚着孩童的脑袋，轻声接着道：“三十年前，师父的这只手，便是断送于赊刀一门。”

孩童还是第一次知道师父的手臂是怎么没的，他急忙道：“师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者站起身来，苦涩的笑了笑：“哪有什么为什么，为师这一生都看不透赊刀门的企图。或许他们只是单纯的疯子吧…”

老者话还没说完，大门外传来了一声喊叫：“老师父！老师父救命！”

“我二舅，我二舅他真的没了。还有，还有，我家也赊过这种菜刀！”

此时的中年男子已满脸泪痕……

“你先别担心，一般来说需要赊刀人当时定下的预言成真才会收人性命，在此之前将这菜刀埋入地下便没事。更何况预言成真也是十中一二，不是那么容易的。”老者宽慰道。

“好，我这就打电话跟我娘说。”中年男子恶狠狠的瞪了眼躺在地上的血红色锈迹的菜刀便再次离开了院子。

孩童见男子离开了院落，正准备再次询问赊刀门的事，老者摆了摆手：“羊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师现在只想你平安长大，娶妻生子。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打听了。更不要去找赊刀门报仇。”

孩童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师父何其固执，若不想说便不可能再言半句。蹲在地上收拾起废旧报纸来。

不多时先前离开的中年男子再次返回院落。

“老师父…”中年男子欲言又止，他将独臂老者拉到了一旁才接着说道：“老师父，您一定是世外高人对吗，我小时候曾见过你们这种能掐会算的半仙。我老家的事，希望，希望你能跟我走一趟，您看可以吗？”

老者看着中年男子没有回话。

“我给钱，老师父，我给您钱，多少都行。”中年男子再次急急补充道。

老者摆了摆手，“钱财身外物，我老了，只想剩下几年能够好好的陪陪我徒儿。”

中年男子撇了眼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孩童：“您不需要钱，可您孙，我是说您徒儿需要。这天天跟您风吹雨淋的。您看这样，您跟我走一趟，我给您五万，这样您这小徒儿也能好好的去上个学。”

“五万？”老者皱起了眉头重复道。

中年男子见老者有些反应，急忙接着道：“您要是不嫌弃，我认他当干儿子，以后，咱儿子上学娶媳妇我都包了。”

五万，在这个年代可以会是极大的一笔财富，这个刚刚兴起万元户说法的年代，五万也能算是天文数字。

但老者心中所想所动的并非是钱财，而是仅仅几把要生红绣的菜刀竟能让眼前这名男子给出这样的价格？

“无需，你还是趁早赶回家中，依照我说的将那菜刀在正午时分，埋于地下，便无事。”老者转身离开。

见老者要走，中年男子叹口气，：“老师父，不瞒您说，我老家赊过刀的不止我二舅和我爹，刚我娘说，还有其他人。”

“其他人？通常赊刀人所到一处不过是三五把。”

“不不，老师父，不止三五把。”中年男子看了眼老者，迟迟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那是多少？”

“全村，二百三十户人家，全部赊过。”中年男子颤抖着手给自己点了根烟，又递给了老者一根。

“二百三十户……”老者倒吸口凉气，推开了中年男子递过来的香烟。

“这赊刀门所图什么？这般手笔。”老者沉吟片刻才接着道。

“风门村，我大小在哪长大，就一普通村子，能有什么奇怪传说。要说奇怪，那就是后山的那座庙，庙里供的竟然是普通人……”

“风门村！”老者长吸口气，蹬着双眼看着中年男子。

“要出大事了！我们这就启程！”在听见这个村名之后，老者急切的催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