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萧老爷，不必枉费力气了，萧少爷丹田已碎全身筋脉尽毁，对方摆明是下死手,能清除余毒已是万幸了！若想修复丹田气海，你即便是请来那小神通界的高人来，也是无能为力。”

每个人都是如此说，而这段时间以来，倒霉的事也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了。萧府往运送归元鲤的车队开始频频遭到袭击，以前有萧铁跟萧天纵的震慑，再加上萧德海多年来不吝钱财打点，萧家车队与各方势力相安无事，可自从萧天纵受伤萧铁战死后，黑道开始不安分起来，或者大肆劫掠，或是上门勒索，导致萧家损失惨重。

萧德海面对黑道焦头烂额，而屋漏偏逢连阴雨，向来颇得萧德海器重的萧家账房萧二，居然卷了一大笔钱财逃走了，萧德海气的差点吐血。

最让萧德海揪心的是萧天纵，萧天纵已经醒了过来，可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毫无半点生气。柳如烟移情别恋、自身丹田被毁成了废人，对萧天纵这个被各种光环笼罩的天纵奇才打击太大了。

“老爷，周氏家族周举旺求见。”一早，萧德海刚用过早餐，下人就来禀报。

“恩？周氏家族的人？我跟他周家井水不犯河水，他来做什么？”萧德海嘀咕一句，只觉得周氏家族此时前来，未必有些什么好事，只是礼数上也不能怠慢了，这就忙道，“快请。”

片刻后，一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那身躯昂藏肌肉贲张，行走间龙行虎迈，气势不凡。男子刚一进门，就朝萧德海一拱手，沉声道：“萧兄，天纵侄子近日可好？”

“犬子这些日子精神不错,有劳周四爷挂念。”萧德海强打精神客套着，吩咐道，“来人哪，看茶。”

“不必了。”周举旺手一挥，望着神情郁郁的萧德海，笑道，“萧兄，你不是修武之人，可也该知道，丹田被毁，精神很难不错吧。”

周举旺精光四射的眼中含着几分奚落，萧德海面色一沉，声调就有了几分寒意：“周四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周举旺仰天打了个哈哈，下一刻正色道，“萧兄别误会，我此番前来，是受了家主的嘱咐，一来探望一下天纵侄子，二来嘛，就是有个喜讯告诉萧兄。”

“喜？喜从何来？”萧德海苦笑起来。

周举旺一字一顿：“能修复丹田气海的无上灵药——赤阳妖果。”

“啊？号称能起生死夺天命的七品灵药赤阳妖果？”

萧德海大惊，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周举旺得意一笑：“正是。世所罕见的赤阳妖果加上我周家的回元功，我家家主有九成的把握能让天纵侄子丹田恢复。”

绝处逢生的萧德海激动起来，颤声道：“那周家要什么来换？”

“萧兄真是明白人！那我也不兜圈子，我周家要萧家百亩鱼塘。”

此言一出，萧德海浑噩的头脑蓦地有些警醒，迎着周举旺贪婪的目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果然不出我所料。想借此吞了我萧家祖宗基业，周举发胃口不小。”

周举旺也冷笑起来：“嘿嘿，莫非萧兄觉得天下能有免费的午餐吗？我家家主说了，只要萧兄同意，那就签了合约，之后我周家会立刻安排替天纵疗伤。”

周举旺步步紧逼，萧德海心神渐乱，若是萧家的祖宗基业真能换得萧天纵恢复，他也没半点犹豫，只是…

“只是你也说过，有九成把握，也就是说…”

“就是说，也要听天由命。”周举旺打断萧德海的话，阴阴一笑，“凡事总要冒点风险。无论成功与否，赤阳妖果总要耗费掉，我周家总不能赔血本吧。所以说，萧兄要是想冒这个险，咱就签了合约，鱼塘归我周家后，我周家必守信用，着手用赤阳妖果医治天纵。”

以鱼塘换萧天纵的康复，还要听天由命，这可是一场豪赌。萧德海只觉得压力大的喘不过气。沉思半晌后，方才喃喃道：“这…我…，给我三天时间，我要考虑一下。”

“可以。”周举旺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大半，更知道不能在这个当口过于逼迫萧德海，这就顺水推舟，“萧兄慢慢考虑，三天后，我敬候佳音。”

******

“少爷，我给你倒杯水。”

“少爷，我给你讲个笑话解解闷吧。”

“少爷，要不我给你抓个蛐蛐，咱俩斗蛐蛐玩。”

“少爷，你好歹说句话吧，当我求你啦。”

…

…

自从十天前萧天纵醒来后，就一直默然不语，任凭天放百般劝解，他眼神中的绝望也没有半点消停。

“少爷，我知道你很难过，可你这样我真的很害怕。”

天放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孩子，见这世上最关心自己的人变成这个样子，又是难过又是害怕，生怕萧天纵一个想不开做点傻事。所以这段时间来，天放寸步不离的守着萧天纵。

萧天纵目光呆滞的望着屋顶，对周遭不理不会。天放擦擦眼角的泪水，强自一笑，道：“少爷，你以前总问我，我扔骰子为什么会这么厉害，三颗骰子要几点就是几点。我不告诉你，是怕你骂我。其实你不知道，我六岁的时候就常常拿着攒下来的钱去银钩赌坊扔骰子，我只想赢点钱买几根糖葫芦吃。可我运气总是不好，每次都输。”

天放瞅了瞅萧天纵，后者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天放难过的揉揉眼，又道，“小孩子总是很记仇的，我输了钱就拼命想赢回来。于是就买了三颗骰子，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窝里练。渐渐的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骰子是四方的，照理说重心应该在中心，六个面重量都一样。可骰子每一面都有点数，每一面点数又都不同，这样重心就变了，六个面的重量也就不一样。我就利用这一点，每天练每天练，一直练了五年，终于能扔出自己想要的点数。任何骰子我都能扔出自己想要的点数。少爷，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天放趴在萧天纵耳边，神秘兮兮的道：“我现在已经能控制六个骰子，哈，我厉害吧。”

“旁门左道。”萧天纵蓦地出声。

“啊？少爷，你终于肯说话了！”天放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欢喜雀跃。

萧天纵叹口气，“我再不说话，就要被你给唠叨死了。”

天放讪讪的挠挠脑袋：“嘿嘿，少爷，我那不是怕你闷嘛。”

“闷？”萧天纵苦笑起来，“我倒宁愿闷点，闷住了脑袋，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萧天纵话里有话，天放一愣，嗫嚅着问：“少爷，你听到什么了？”

“刚才小岚进来，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呀？”天放装傻充愣。

萧天纵一瞪眼：“少骗我，你们以为我睡着了，以为压低声音我就听不到了吗？我父亲明天要将鱼塘送给周家，换周家的赤阳妖果。哼…”

萧天纵冷笑起来，面庞扭曲：“赤阳妖果治不好我的伤，那家伙的元气残留在我体内肆虐冲撞，赤阳妖果也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天放忙道：“少爷，总要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试？拿祖宗基业去赌吗？那样我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况且咱们萧家没了唯一的产业，吃什么喝什么？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父母老来无所依靠？”

见萧天纵神情凄苦，天放赶紧劝慰道：“少爷，话不是这么说。钱没了可以再赚，祖宗基业被人诓了也可以讨回来。等你养好伤进入小神通界，拿起剑把兰溪镇什么狗屁周家四大家族清风寨乌龙寨统统砍个稀巴烂，让他们跪在咱萧家门前磕头称臣年年纳贡。再把那对奸夫淫妇抓来浸猪笼，浸完凉水浸热水，浸完热水再浸凉水，然后找根旗杆挂起来拉到大街上示众。到时候我天放也跟着少爷一起耀武扬威，咳嗽一声整个兰溪镇地动山摇…”

“是狐假虎威吧。”萧天纵好笑的摇摇头。

“嘿嘿…”天放嘿嘿笑了起来，直笑的见牙不见眼，“管他妈妈的啥威，够威就成。”

“好兄弟。”萧天纵感激的拍拍天放的脑袋，继而叹道，“你还小，又懒得练武，很多事情不了解。即便万幸赤阳妖果能治好我的伤，可要重聚散失的元气练回我现在的境界，没有个三五十年是不成的。而伤我那恶人，暂且不说他公孙世家弹弹手指就能让整个天影城灰飞烟灭，即便是他自己——小神通界结丹境的超一流高手，也绝不是我能抗衡的。”

萧天纵越说越是落寞，越是志气消沉，天放想安慰几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为何，萧天纵精神微微一振，道：“天放，把我的佩剑拿来。”

天放见他要剑，只道他恢复了斗志，心中欢喜，忙将剑架上的长剑拿来递给萧天纵。

萧天纵接过剑来却不拔剑，转手又递给天放。天放一头雾水，萧天纵道：“好兄弟，这剑送给你了。”

“我？”天放呆住了。

“我的荣耀与梦想，也一并交给你了。”萧天纵郑重其事的说着，用力按了按天放的肩膀，直至指节发白才放开。

天放茫然的眨巴着眼，不知道萧天纵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正想细问，萧天纵却摆摆手，无力的道：“天放，你出去吧。”

“我…”天放迟疑起来。

“去吧，喊老爷夫人来一趟，我想见见他们。”见萧天纵要见父母，天放这才放心，应了一声，抱着剑悄悄走了出去。

天放向萧德海禀报，萧德海喜不自胜，见萧天纵把剑给了天放，也只以为萧天纵心灰意冷，心下也是难过，喟叹道：“唉。天放，既然少爷把剑给了你，你就好好留着吧。等他伤好了，我再替他买一把更好的。”

时值晚饭时分，萧德海与夫人宁华吩咐厨房做了几色精致的小菜，二老一起到萧天纵屋内去看望，萧天纵也打起精神来，与父母一起用餐，其乐融融。二老见儿子精神不错，心下不胜欢喜。

临睡前，天放又去看了看萧天纵，说了一会儿话后，萧天纵打了个呵欠：“天放，我困了。你也累了很多天了，今晚不必陪着我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点过来，咱俩逗蛐蛐玩。”

“好啊。”

天放乐了，他是小孩子性子，觉得萧天纵既然想玩了，想必就不会有事了，见萧天纵闭上了眼不再开口，这就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累了好多天，回到自己的小屋天放倒头就睡。夜里他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大展神威，手执利剑大杀四方：大陆亿万强者在自己眼前俯首称臣，满天神佛在自己剑下灰飞烟灭…

……

第二天，天放起了个大早，溜出萧府到远处的草丛中抓了两只强壮的蛐蛐，编了两个笼子装好，喜滋滋的回到萧府，想拿给萧天纵解闷。

一进萧府，天放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偌大的院子空落落的，见不到半个人影。

‘妈妈的，别吓我，别吓我啊。’天放心头燃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撒丫子跑向内堂萧天纵的住处。

远远的就听到哭声大起，跑到近前只见到所有的下人都跪在萧天纵的门前哭的伤心。

天放哆嗦起来，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蛐蛐笼子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就这么呆愣愣的走上前去，稀里糊涂的排开众人，进了萧天纵的房间。

屋内，宁华哭的昏死过去，几个丫鬟忙着给她掐人中。萧德海呆呆的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萧天纵，老泪纵横。

天放腿一软，整个人瘫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

…

萧天纵死于自杀。自杀的原因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天之骄子遭逢大变，意志已然消沉，萧家内忧外患他无能为力，周氏家族此时趁火打劫，眼瞅着祖宗基业就要落入别人的手中，却只是换来一株未必有效的赤阳妖果…一切的一切，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

匆匆半月过去，萧天纵的丧事忙完了，而天放就在萧天纵的坟旁结庐而住，他要为萧天纵守墓两年，以报答萧天纵的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