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这话一出，严斌脚步顿住了，身子都是一颤。

不过他很快控制住了情绪，回过头来，脸上表情复杂：“宁薇过世快有半年了，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宁薇说你们是在大学认识的，在那棵银杏树下。”徐立自顾自说道。

“她是被彭建杰那个人渣从六楼推下去摔死的！”严斌声音低沉，他握着的拳头上布满青筋，可见内心远不如脸上表情那么平静。

徐立没有管他说了什么，继续说着：“宁薇说你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是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你送了她一个八音盒，和二十颗棒棒糖。”

“不，不应该说是摔死，警察说她是流血过多致死的！”严斌蹲下身子，抱住了脑袋。

“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她接受了你，你们正式开始交往，一起唱生日歌，一起吃了第一顿饭。”

徐立神色如常，语气平静的叙述着严斌和宁薇的过往。

“她当时摔下去还有一口气在，是彭建杰那个人渣，是他怕承担责任，不让人报警或打急救电话，错过了抢救时间！”

严斌声音嘶哑，抬起头来时双目通红，布满血丝。

“大三那年，你和宁薇搬出了校园，在外面租了个房子，有了属于你们的二人世界。”徐立诉说着。

“你知道那种被自己心爱的人伤害，眼睁睁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等待着生命从自己体内流逝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吗？”严斌厉声问道。

“宁薇说在那个出租屋里的那一年，是她短暂的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年，发自内心的那种快乐。”

“不，你不知道！可我知道！我没有经历过，可我能体会到她当时的痛苦！不单单是身体上的痛，还有心里的痛！”

“……”

“她本来可以活的，她本来不用死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严斌失神喃喃：“宁薇这么好，为什么彭建杰要这样对她？”

“有了宁薇还不够吗？他为什么要去找别的女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没有去管对方说了什么，只顾着说自己的话。

徐立话语始终平静，没有停下。

而严斌在发泄了一通后，逐渐沉默了下来，长椅前只剩下徐立的声音还在继续。

“后来你们步入社会，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自己的交际圈，生活变得忙碌，你们都有了各自的压力。

那天你们大吵了一架，宁薇搬走了。

你们开始了冷战，但生活还要继续，你埋头工作，想要争一口气。

可宁薇认识了彭建杰，她见识到了上层社会的光鲜。

乱花迷人眼，回不去了。

一个电话，你们分手了，那一晚你在彭建杰家楼下站了一晚上，宁薇其实看到了，彭建杰也看到了。

彭建杰找了关系，让你丢掉了原本的工作，你处处碰壁，最后只能来做房产销售，逢人便笑。”

徐立说到这儿，严斌的面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是啊，逢人便笑，是自己真的想笑吗？

停顿了一下后，徐立接着道：“而宁薇呢，和你一样，也没了工作，不过她是主动辞职。”

“彭建杰在外面给她租了个房子，很大，装修很精致。

她什么也不用干，穿的吃的都有彭建杰给她安排，名牌衣服堆满了一衣柜。

朋友闺蜜们都很羡慕她，偶尔聊到你时，大家都说她甩了你是明智的选择。

她也这样认为。

直到那天，彭建杰好几天没来找她了。

她忍不住寂寞，去了彭建杰家找他，想要给彭建杰一个惊喜。

进门时，她看到的是彭建杰和别的女人在亲热。

她怒了，矛盾一触即发。

彭建杰失手将她推下了楼……”

听到这儿，严斌拳头又握得紧了一分，抬头看向徐立，沙哑开口：“不要再说了……”

徐立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停下话语：“宁薇说，她原本以为她最恨的是彭建杰，应该是彭建杰……”

“可昨晚她告诉我，她原来最恨的是自己。”

徐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她说……她后悔了，她让我问你，你还记得那个八音盒放的是什么曲子吗？”

“八音盒……”严斌目光迷离，记忆仿佛随着徐立的话语，被拉回了大学时光。

良久后，他才喃喃回道：“梦中的婚礼……八音盒的曲子，是克莱德曼的梦中婚礼……我怎么可能会记不得……”

“她说，多想和你有一场婚礼……她说，是她错了……她最后说，让你以后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忘了她吧……”

徐立说完从长椅起身，弯下腰拍了拍严斌的肩，轻笑说道：“不过我个人觉得，你最好还是别把她忘了的好，毕竟……她只能活在你的记忆里了。”

“如果有那么一天，连你都忘记了她，或许她就真的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徐立离开了，严斌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等严斌起身时，四周只剩下他一个人。

青年广场人来人往，可似乎所有人都有意回避严斌这里一样，走到附近都会绕开他身边，给他留出一块清净之地。

他远远的看到两名同事正拿着传单，满脸笑容的向一挺着大肚子的中年介绍着什么。

他想打起精神，升起笑容去加入同事们，可他现在做不到。

徐立的到来揭开了他心底的一块疤，这疤短时间内是无法愈合了……

他请了一个假，独自回了家。

严格来说算不上家，只是一个出租屋，冷清的出租屋。

床头的桌子上，八音盒上的一对小人缓缓旋转着，空灵的曲声在屋内回荡，刺痛着严斌的心。

他在床上躺下，感觉自己好累好累……

或许……他当初就不该送宁薇这个八音盒。

如果自己当时换一首曲子，不选梦中婚礼这首曲子，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今天，公主将和邻国的王子举行婚礼！”这是梦中婚礼这首曲子里的故事。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呢。

严斌自嘲一笑，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他轻轻地说。

……

“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当然会！除非你不要我陪了。”

“呐，说好了，如果有一天我们谁背叛了对方，那……”

“没有那一天的！”

梦中，他和她走上了婚礼的殿堂。

他们携手而过，两边传来祝福之语，一道道羡慕的目光落在他和她的身上，他们含情对视。

他握紧她的手，不愿松开。

她依偎在他怀里，愿时光停留在这一刻。

“有梦，就够了……”他喃喃低语。

……

徐立回了便利店，柳若兰看到他回来顿时紧张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徐立有些好笑，指着自己鼻子问了一句：“我长得很恐怖吗？”

“不是……”柳若兰急忙摇头。

“那你是怕我吃了你？”徐立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和柳若兰认真谈谈，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请问徐立是在这儿吗？”

这是一个年纪约在二十三四岁的胖小伙，因为徐立坐在柜台后，他第一眼没看到徐立，是向柳若兰问的话。

柳若兰觉得这胖子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默默指了指柜台后的徐立。

“徐立，你真的在这儿！”胖子见到徐立面上一喜，但紧接着又露出了紧张的表情，欲言又止。

徐立瞅了胖子一眼，和柳若兰一样也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不认识。

他略一推算后，眯了眯眼：“你是彭建杰的朋友？”

胖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摆着双手解释道：“我和他不熟的！那天去KTV是我另一个朋友叫我去的！”

“哦，有事吗？”徐立点点头，不太在意。

胖子搓了搓手掌，一脸期待的看着徐立，小眼珠滴溜溜的转动着，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个……你真的什么生意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