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非常非常让我崩溃的消息来了，法官把我判给了我爸。

据说法官问他俩，每月愿意出多少抚养费，我爸说每月200元。

我妈说她每月能出100元。

当时是2001年，他俩的薪资可能也就每人将近一千块吧。

我奶对于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毕竟自己儿子占了大便宜，我爸迅速把我妈的行李收拾出来，煞有介事的打扫了各个房间，信誓旦旦的跟我说：闺女，以后咱爷俩过。

我记得我当时没有说话，我看着他穿的那条灰色秋裤，就是那天他拿着菜刀要砍我妈时的那条。

我爸讨厌做饭，最开始每天晚上还会在厨房忙活，没几天腻歪了，开始天天下馆子，他最爱的是街角一家饺子馆。我不乐意去，那家饺子馆生意很好，我小学女同学家开的，那个同学一直瞧不起我，跟我说话时故意抬着头眼光顺着她高高的鼻梁，红润的小嘴，路过精致的下巴，最后轮到我。

为什么我会记得如此清晰，因为她长得是真的好看，嗓子好听，每次都是班会小主持人，只有主持人才能穿白色的蓬蓬纱裙，才能穿白色亮亮的脚蹬裤。

我呢，就不一样了，透明人嘛，看行李的工作都轮不到我。我从小就面黄肌瘦，看着跟营养不良没啥区别，嘴唇永远是干裂的没有血色还有点发。

因为羡慕，所以讨厌。

跑题了，对，饺子馆。

我记得每次都点两盘三鲜饺子，一瓶凉啤酒，一杯小烧（小烧：东北饭馆自酿的白酒）

我要快速吃完分给我的饺子，为了速度，我甚至不会完整的享受一碟子醋拌香油，不能说话，不敢抬头，快点吃完才能快点回家，快点回家我快点写作业，写作业一定要尽量拖到半夜，拖到我爸睡着。

每天只有我爸打着呼噜睡着了，这时候才是我每天最清净最快乐的时刻，不用看别人的眼色，不用被我爸突然的一句脏话吓的心惊肉跳，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的，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发呆，可以趴在桌子上，不用必须挺直了腰板。如果控制好声音，我还可以练习转笔。

不开玩笑，有好几次我爸在阳台打扫他的鸽子窝时（后面会讲，鸟类是他的最爱），不知道在骂谁，突然很大声，带着饱满的愤怒和恶意的一句我艹N玛啊，本来写字的我，手一抖，硬生生在本子上划出一道线。

经过惊吓后的心脏会控制不住的砰砰跳好一会才会恢复正常。不过也有个好处，现在别人轻易不会吓唬到我，每次去鬼屋，我的内心相当之平静，嘎嘎~

我那段时间很想我妈，因为她没有什么危险性。我妈当时给了我一张磁卡，我每天中午可以用公共话亭给我妈打个电话寻求安慰。又因为每天写作业看书故意拖着不睡觉，我成绩居然还上升了。从班级倒数一下升到中上等。

我还记得我拿着成绩单，我爸抽着烟对我讥讽有什么好炫耀的。我炫耀个屁，我都不敢跟你说话，成绩单是要家长签字的好么？

嗯嗯，这是后话，后话了。

我妈其实也想要我来着，谁要我谁就可以住房子嘛，这样她就不用每天挤在我舅舅家。可是我舅舅说，我12岁，正是拖油瓶的阶段，会耽误我妈再婚的。

这才是亲哥呢，说的的确没啥毛病。我那段时间经常性的跑去舅舅家找我妈，我舅家有个女儿，我姐。

我还记得敲开门，我姐看着我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又来了。

没办法，谁让我脸皮厚呢，谁让我想我妈呢，谁让你爸同意让我妈住呢，在不乐意你不也得给我开门么，摆什么死鱼眼。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不地道，天天空手去人家串门，还找妈妈，小蝌蚪么？太丢人了。

我爸这头呢，每天下馆子工资开始不够花了，每天给我学校的午饭钱都要死盯住钱包，认认真真把里面的钱数一遍，然后非常大力显得很洒脱的样子甩出五块钱给我。

我爸单位好巧不巧来了位新领导，新领导压根儿就没惯着我爸的狗脾气，直接把他从办公室下派到拉煤气罐的司机。每当有用户需要更换煤气罐，他就得开车拉着搬运工和煤气罐前往指定地点。这也导致他脾气更大，工资更少（因为没有外快了）。

我爸这边开始动了不想要我的心思，而我妈呢，在我舅家挤了大半年，我舅看着我妈也没有再婚的意思，顺水推舟让我换人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