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宣皱紧眉毛，仿佛用他全部的智慧去剖析对方的意图。终于，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菜，缓慢地咀嚼着，眉头逐渐舒展开，脸变成一个光滑的面具。他放下筷子，冷淡而客气地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魏明哈哈一笑，说道：“太多了。”

这时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宾主双方仍在谈笑，但交响乐的主旋律变得迟缓而无趣，就像从暗流涌动的险狭山谷进入了平静慵懒的大海似的。这和激烈的战斗后清扫战场一样无聊。杨宣叫来侍者，说道：“阿卿那个丫头呢？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大人们吃饭时自己倒先跑出去玩了，把她俩叫回来。”

侍者躬身说道：“是，先生。”

拓跋文放下筷子悄声对我说：“走吧，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随拓跋文告辞。

这次杨宣亲自把拓跋文送到了门口。我去车库开车回来时看到这对外祖孙在线条优美的铁栅栏门边说着话。我打着方向盘，摇下车窗，正想和他们打招呼，却听到一句冰冷的话飘来：“......不要在这个时候嘚瑟，安分点，我警告你......”

杨宣严厉的口吻完全是老师训斥学生的口吻。当他转身看到我时就没有再说下去，也没有回应我的告别，傲慢的转身走回屋里。

车往下一沉，我知道拓跋文上车了，便开出杨家大门。

”杨宣跟你说什么了？“我问道。所谓仆随主意，我发现这话并非没有道理，因为拓跋文对杨宣的感情只有厌恶，所以我也就懒得叫杨宣一声”先生“了。

”你知道杨宣现在像什么吗？“拓跋文没有回答，却反问我道。

”什么？“

他说道：”像一只拼命够吊在自己面前香蕉的猴子。“这个想法让拓跋文的嘴唇抑制不住的咧向耳根，露出又尖又白的犬齿。他的表情像是魔鬼的快乐。

”什么香蕉?”我莫名其妙地问。

“啊，就是那种......”拓跋文颇有兴致地想了想，说道：“既不是创造的，也不是拥有的，更不是赐予的，但确实是一种让人垂涎的奇珍异果。”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信这些。”

“你当然不信，又有谁信呢。”拓跋文的口气有种可怕的嘲讽：“因为我们是利己主义、不信报应的弃民。我们不都怀着轻蔑的态度用它们来做稍事寄渡的安慰吗？当别人质问我们是否会为良心祈祷时，我们会用漠不在乎的渎神口吻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古往今来的野心家不都是这么搪塞自己罪行的吗。我们不惧怕天罚，因为天罚不是给恶人的，而是给弱者的。......小华，支配我们的不是华美的风尚、引进的机构、乃至普世性的道德与正义，我们可不是由现世的繁华来支配的，三千年的历史全部建立在一个规则之上。”

“什么规则？”我好奇地问道。

“权势。圣洁的神谕无法让这个地域辽阔，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势让我们畏惧。”

“那么杨宣在......”我恍然大悟道。

”他在追求金钱买不到的东西，魏明的人脉。他在追求保障他财富的权力。“拓跋文冷冷地替我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