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你爷爷走了！学校的课先别上了！回来吧！”电话那头的男子言语低沉，匆匆撂下几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什么？怎么会……”张凌宇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想这老爷子身子骨不是好得很吗？怎么会这么突然？虽说人生老病死，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张凌宇此刻思绪很乱，也没有什么心情精心收拾，随便塞了两件换洗的衣服便赶去了车站，准备回老家，安镇。

坐在长途汽车上的张凌宇心情十分复杂！

张凌宇的爷爷名叫张子林，说句大不敬的话，他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他们村里出了名的二流子，虽说成家之后收敛了不少，但什么往人家井里撒尿、偷看寡妇洗澡、顺便给人家亡夫戴绿帽子之类的事，属实没少做，即便放到整个安镇，名声也是“响当当”的。

“老爷子你做了一辈子的逍遥仙，到临了，却走得这么悄无声息，也算是一种讽刺吧！但你毕竟是我的爷爷，活着的时候你逍遥惯了，希望老爷子在下边也能接着逍遥吧！”张凌宇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景物幻灯片似的一一闪过，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眼眶有些湿润。

下了车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安镇是个小地方，远比不上北都以及沪市繁华，好在民风淳朴，人与人相处起来没那么累。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太阳刚刚落山，天灰蒙蒙的，很像是刚咽气不久的人脸，看着有些压抑，很是阴沉。

张凌宇他爸没来接他，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老爷子走得突然，家里人都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好在他家离车站并不远，走上个二十分钟就到了。

站在桥上，朝西望去，桥西第一家就是他家，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楼房。建成的时候，同乡都是来捧过场、喝过酒的，这自然不是因为张凌宇的爷爷的名声好，主要还是看在他奶奶面子上，不过这是都是后话。

家门口的水泥地上搭建起了帐篷，隐隐的灯光从中透出，锣鼓铿锵、唢呐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加之天色也渐渐昏黄，村里还没有通路灯，暮色之下确实有些诡异。

当地风俗谁家有红白喜事，都是要请一帮吹手的，一是因为要彰显后辈对逝者的尊重，二者也是因为祖祖辈辈向来如此。

曾经听长辈提过一嘴，大概原因就是，人死之后魂魄无处可依，虚弱不堪，唢呐招魂，锣鼓铿锵，主要是震慑黄泉路上的一些不好的东西。

刚走到门口，嘈杂的锣鼓唢呐之声便也停了。

门口的帐篷搭得很大，帐篷里满满堂堂都是村里的乡亲，虽然人很多很杂，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

帐篷正中间摆了张漆黑色的长桌子，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着烛台、香炉、黄纸、祭文等祭祀用品，桌子前摆着一个火盆，火烧的很旺，张凌宇的爸爸和小叔分别跪在火盆两侧，不断地给盆中添黄纸，一位身著袈裟，和尚装扮的中年男子正手舞足蹈，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什么所谓的经文，神色十分的凝重。

除了大和尚，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说话，全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火盆，张凌宇的父亲和小叔正不停地往盆里添黄纸、元宝什么的，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不能让火盆里的火熄灭，至少要保证和尚念诵完经文之前不能熄灭。

张凌宇自然不懂这套东西，毕竟他这一辈人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对这些风俗套路都是有些抵触的，但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毕竟死者为大，一些风俗什么的还是要遵循的，没必要去惹事。

村里人都自觉地围成一圈，张凌宇并没有刻意地挤进去，按照风俗这个过程是要维持一炷香时间，也就是在桌上香炉里的香烧完之前，不可有任何打扰，因此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说话的，全都盯着盆中的火。

火盆中的火越旺，预示着逝去之人给后辈留下的福荫越久，未来的日子便会红红火火。

看着坐在一边的奶奶竟然一滴泪没有流，一脸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张凌宇心里很不是滋味。

相伴一生的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走了，即使平日里再怎么嫌弃，总归会有不舍吧，可为什么自己的奶奶竟然对爷爷的丝毫不在意，情绪上没有一丝波澜。

此时的天已经是完全的黑了，帐篷中火光显得更加耀眼。

“不好！”突然那大和尚喊了一嗓子。

我一阵不解，往他的身前看去，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火盆中的火光恍惚了起来，隐隐有些变暗的趋势，众人神情一下子变了！整个帐篷里一下子哗然一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此刻并无风，这火怎么会晃动的这么厉害，仿佛秋风中最后一片枫叶似的，孤零零的，好像随时就会被这黑夜吞没一般。

此时的大和尚神情明显不对了，手里的佛珠攒动得更加卖力，不停地变换着手诀，嘴里念着竟是些叫人听不懂的梵语，不时地手舞足蹈着。

可一瞬间，这火盆中的火就熄灭了，帐篷中的视线一下子便暗了下来，只剩下大屋之中的灯光，斑驳地投射进帐篷里，火盆中竟然诡异地升起了青灰色的烟，帐篷里的温度一下子便降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一般。

大和尚回头看看了看桌上的香炉，炉内的香此时并未烧完。

“大师，这是？”

“火盆之中乃是福荫之火，火越旺，后辈受福祉无穷，可现在福荫之火在法事完成之前就熄灭，想必你家后辈之中……”大和尚现在是满面严肃，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额头冒出，说完这话，身上的衣衫早就湿透了，他不敢再说下去了，也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张凌宇吃了一惊，虽然他这么长时间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思想，对这些牛鬼蛇神的说法向来是不屑去理会的，但是此时的状况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了，他也说不好了。

“张老板，你们另请高明吧！这场法师我做不了了！”说着，大和尚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帐篷，甚至连吃饭的家伙都没有拿。

“爸，怎么回事？”张凌宇朝着他父亲叫了一声。

张泽涛一脸严肃地朝着自己儿子看去，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一时之间，四周各式各样的目光全部齐刷刷地投到张凌宇的身上。

刚刚这大和尚所说的话明显有所指，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一些信息，大和尚的意思，大概就是张家后辈中有个人有问题。但村里谁不知道张家的后辈，只有张凌宇一个，不是他有问题，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