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过别墅，却从没见过。这里空间极大、富丽堂皇，可我觉得却不像家。

对于我来说，有爷爷就是家。

“可爷爷到底怎么样了？”

乘电梯到了三楼，来到一座大厅。大厅正中铺着红毯，周围一圈沙发，三个人正坐在那里。

我看到了秦总，他的眉头紧锁，头上似乎又多了些白发。见我来了，他猛地站起，身体却晃了晃，我身后的一人马上跑了过去一把将他扶住。

秦总定了定身形，走到我身后接过了轮椅，对另一人说道：“撤掉一个沙发。”

我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秦总，怎么好让您……”

“哎，小章，害你变成现在这样，原本是想让你多在医院休养一段，可你不想在那住了，就先在这边住下。而且……如今你来了，还要求你帮忙看看我的女儿，这外里的，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看到他面露难色，我只能报以微笑。

把我推到红毯边上，秦总为我倒了一杯水，又让人把茶桌搬到我的右侧，才坐回了原位。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先生。”说着秦总起身用左手四指并拢指向了坐在他对面的中山装老者。

其实这个人我认识，我看过很多关于他的新闻。他是很多中医药研发项目的领头人，在中医界举足轻重。

我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但秦总介绍的时候没有说他的全名，应该是这张老先生不想声张此事。所以我虽然激动但还是忍住了，只是微笑着向前欠了欠身，说道：“张老先生好。”

“听小秦说你是医科大学的？”这老先生的声音沉稳又平和。

“对，张老先生，我是学呼吸内科的。”

“嗯，不错……不错。”我并不知道张老先生这两个‘不错’是什么意思，他微笑着对我点点头。

秦总接着起身指向了另外一人道：“这位是苗医传人、也是川滇大花苗的大草婆邦尼。”

这是一个穿蓝色窄袖对襟衫，脖子和头上戴着繁杂银饰的女人。看她的脸根本看不出年龄，她又瘦又矮又黑，两个耳垂极大。

她始终闭着眼，仿佛身边的事跟他没有一点关系。我礼节性的跟她打了招呼，她还是没有说话。

“也许这就是她们的风俗习惯？”所以我没有在意。

“我先把之前的情况说一下吧。”秦总说着看向了张老先生。

见对方点头，秦总说道：“昨天我收到信息，我女儿生病……”说到这秦总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说道：“我马上安排小孙赶回来处理，然后我直接去了医院。在医院做了血液抽检之后，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而当时的症状就是全身红热，两只眼睛瞪着，全身僵硬，也没办法说话。可她的血压和心率居然是正常的，激素分泌也是正常的。”

我听着秦总的描述，眼睛却在看着他胸前悬浮的那幅画。在那画里的一个女孩的样子就和秦总的描述是一样的。

“在医院一直待到天亮也没有任何实质的进展，我先安排小孙去找你，然后就带女儿来到这边。”

“张老先生是我父亲的好友，我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才给他老人家打电话。”说话间，秦总一脸歉意的看着张老先生。

“小秦，你说这个就见外了，我和你父亲的关系，小竹就像我的孙女一样。”

“是是，您说的是。”然后秦总又转向了大草婆邦尼说道：“当时没想到正好大草婆也在，就赶紧一起接了过来。”

这时这位蓝衣大耳垂的大草婆终于开口说话，道：“你女儿这事我管不了，我来了也没用！”

她的声音嘶哑，却底气十足，说出的话也很噎人。

“呃……”秦总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刚才张老已看过小竹了，说脉象浮……”

“还是我来说吧。”见秦总说不清楚，张老先生接着说道：“小竹的脉象总的来说浮而促，很明显的表热脉象。而且左臂寸关尺的关位为弦而数，主肝热，所以双目突出而不闭。同时肝气上行犯脾，肝属五行阴木、脾为阴土、心为阴火，正所谓木多土绝、木多火塞，脾开窍于口、心开窍于舌，口舌绝塞，也就不能说话。”

“而且我刚才看的时候小竹的手和脚都出现了干裂和脱皮，这就说明卫气被高温蒸发，不能濡养皮肤。卫气源于肺，所以我又摸了她的右臂寸脉，也印证了这一点。”

“所以我用麻黄表气、桂枝行气血、白芍凉血，杏仁润肺，用先煮后蒸的方式，桑拿加热从皮肤和呼吸让药性入体。不过……结果么……呵呵，只是略有好转，并无太实际的意义。”

张老先生这一通中医病理说的我是晕头转向。虽说我也是学医的，但中西医之间差异太大。如果说西医是显像科学的话，中医就是隐秘的玄学。

还好我从小就上山采草药，所以多多少少还是听懂了一些。而在我对张老先生的医术感到佩服的同时，我更敬佩他的医德。他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而故作高深，而是实实在在的说出了自己能力所不及。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真正的楷模。

“我原本还要用一下针灸的方法走一下她的足厥阴肝经和手太阴肺经，可如果这里面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外力作用的话，我觉得针灸的意义也不大。”

“小秦说你提前就预知了小竹会生病，而且也预知了其他的事情，所以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

听德高望重的张老这么说，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而秦总也望着我，甚至那始终闭着眼的大草婆也在望着我。

“这……”我心里开始纠结。

“我原本学的是西医临床，也就是医院那一套，而且才上大一！如果医院都查不出来的话，那我在专业上肯定是没有办法提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唯一可能有帮助的就是这幅画，可这幅画再没有什么新的提示出现……如果见到这个小竹是不是会有新的变数呢？”

“张老先生、秦总，我能不能先去看看病人？”

小竹的房间就在大厅右边，推门进来是一个过廊，我已经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空气中还有很大的水汽。

“这就是刚才张老先生说的中药蒸身留下来的吧？”

绕过过廊是一间很大的房间，靠南的方向上一扇将近五米的大窗，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地上铺着淡蓝色的地毯。

房间的正中是一张软床，我的视线被床尾挡住，看不到床上。一个女人坐在床左侧的沙发上好像睡着了，还有一个应该是保姆的人在收拾东西。

我看到沙发上有一个布娃娃，很眼熟的布娃娃。

秦总走过去推了推坐着睡着的女人，醒来的她看到李老先生和大草婆瞬间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尴尬的笑了笑后才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我。

她疑惑地目光看向了秦总，秦总轻声的说了两个字，“小章。”

这应该是秦总的爱人了，可她看向我的眼神仿佛比刚才隐隐的有一丝抗拒。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保姆已经走了出去，秦总爱人一脸疲倦中带着忧虑，说道：“按照张老的方法之后，有些好转了，手脚的干裂变轻了，眼睛也不那么红，只不过……还是不会眨眼，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已经一天了。”

“一天了？她说的是一天了，也就是说从我看到秦总胸前画有变动、告诉他女儿生病，然后我被输入利培酮睡着到现在就是一天么？那我关于昨天的记忆呢？”

我心里不停思考着，然后向秦总问道：“秦总，现在几点了？”

“现在……2:43。”

我点点头。

“昨天我问时间的时候是2:35，然后我问了秦总画的事……今天是2:43……”

“那个、秦总能把我推到床边吗？这轮椅……我确实不会用……”

“让我来推他！”

我没想到说话的竟是那大花苗的大草婆！

秦总和他爱人也是没有料到大草婆居然会主动来给我推轮椅，不由得一起看向了张老。

这大草婆个子不高，黑黑瘦瘦，走起路来银饰叮叮当当乱响。我打算歪头向她道谢，却看到她的右臂上有个纹身。恍惚之间我觉得她的纹身和刚刚医院三个人之中的六指的好像差不多……

“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要扭过头来看到大草婆的脸……

突然，躺在床上的女孩却坐了起来！

她不但坐了起来，还下了地。

她不但下了地，还走到了沙发边，拿起了那个让我看着眼熟的布娃娃，说出了一句让我不寒而栗的话。

“你来了，我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