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终于回到房间睡着了，在我和秦总爱人的陪护之下。她睡前就是抱着布娃娃看着我不停的笑，我已从一开始的局促不安逐渐变得麻木。

我又回到大厅，秦总还在这里等着，还有孙哥。

削瘦的身材、削瘦的脸，孙哥笔直的坐在沙发上，他是这些天之中唯一一个能让我感到安全的人。

不包括他头上虚幻的流着血泪的女人脸。

我问道：“孙哥，刚才在医院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三个人里有一个六指？”

“六指？我唯一一次跟他们近距离接触就是在咱们要下电梯的时候。之后我躲在车里看到他们从住院楼出来，又在轮椅旁边转了转，三个人就走着出了医院大门。”

“等大概过了五分钟，我把车开出去在医院外围的路上转了几圈，却没有在见到他们，应该是被什么人接走了。”

见秦总一脸疑惑，孙哥把刚才医院的经历又描述了一遍。

“秦总，这个事儿先放一边吧，当务之急是小竹的情况。”我不可能告诉他关于悬浮的画在逐渐的改变，但我也不想他的注意力被分散出去。关于这一系列事件，不论是关于我、还是小竹，这幅画才是最最关键的。

“嗯，你说的对！”秦总拿起桌上已经放凉了的茶，一口喝了下去。我看到他的爱人想阻止，却欲言又止。

“刚才你们进去陪小竹的时候，我把那天的情况捋了一遍。那个送画的人是在我公司的一个商场顶层、我的办公室把画交给我的。我们在办公室喝了一会青茶，他还给我讲了这幅画的来历。之后我有个十点半的会在另外地方要开，两边的车程正常情况下是25分钟。我是提前一个小时从办公室出来的，坐的专用电梯下到了地下停车场。然后司机小李就已经在电梯口等着我了，我就把画交给了小李让他放在后备箱。那时候有个很重要的电话打了过来，我没有上车，站在专用电梯间又关上了玻璃闸门，打了五分钟电话，然后就上车走了。再然后就在路上发生了事故。”

“所以这个过程中连人都没有遇到，更不用说小女孩了。”

我看了一眼孙哥，他已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我是孙拓，给我查一下你们楼地下一层秦总专用电梯的四周所有的监控点，在五天之前上午9:10到9:40的所有录像发到我的邮箱。马上！”

说完之后，孙哥从沙发上起身，说道：“秦总，我去接收一下，然后查一下所有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秦总点头，削瘦的孙哥下了楼梯。

望着孙哥消失的楼梯，我不禁好奇孙哥到底是什么人呢？有着怎样的经历？还有他头上的女人脸和他什么关系……

收回注意力，我对秦总说道：“秦总，我现在需要一些资料，所有市面上能找得到的和《仕女图》有关的书籍，还有朝国地区的历史、绘画、自然植被的书。估计找到另一个女孩还需要一段时间，我打算用这段时间详细了解一下您这幅《春游仕女观蝶图》背后的事情！”

秦总和爱人对视了一眼，他的爱人眼中一阵激动，说道：“小章，让我们说什么好！你本身应该好好修养，却为了小竹还要……”

我安慰着这个疲惫的母亲，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我这么做也并不是单单为了小竹，这件事与我也有莫大的关系。

“额……那个，我还有个事儿需要您帮个忙……我的手机没了，能不能帮我买一部手机，我想和家里那边通个电话……”

我被安排进了三楼左边的一个房间，大落地窗外是来时的水泥路，再往外是铁门，铁门之外远远地看到一个湖。

我被安排进来的三分钟后，书桌之上就放上了一部没有打开的新手机，陆陆续续的分三批已经送进来一些刚才我要的书了。

我并没有马上看，也并没有马上给家里打电话。我在想从做梦开始发生的一切。

我原本出身贫困，住的房子破旧不堪，不然爷爷也不会得了痨病。可如今我却住在这么装饰考究的大房子里，被当做座上宾。

这不过短短几天时间。

“这就是命运吗？命运就是这么不可捉摸吗？”

“如果爷爷知道了我现在的样子，是为我高兴呢还是悲伤啊……”

“可是爷爷这边也有些古怪啊，昏迷不醒却又来给我签字……我走的还是太急促了，真应该看一看医院的监控设备。”

“可要是不走的话，那三个人就找到我了，他们到底为什么找我呢？”

“那个六指人手臂的纹身和那个大花苗的大草婆很像，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那个大草婆为什么要主动帮我推轮椅？”

“她帮我推轮椅的话，我们两个就站在了一个位置，也就分不清小竹醒来是因为我还是她……”

“而且在大厅的时候她只说了一句话‘把我叫来也没用，这事我管不了’，这么一来所有人就都先入为主的觉得小竹能够清醒是因为我。”

“可是到底是不是我呢？”

“哎……”我不由叹了口气，刚离开令我恐惧的医院，没想到这里也是异常的诡异。

“这就是命运啊！”

我从兜里拿出了秦总爱人给我的银行卡，我想到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孙哥帮着垫上的住院费用还给他。

“可这里面有多少钱呢？”

“我还是先给爷爷打个电话！”

现在这里只有我自己，好在我刚才熟悉了一下怎么使用轮椅。这是一个纯电动的，很高级，简单易学。

轮椅走在深褐色的地毯之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我来到书桌前，右手拿起手机盒，却发现一个问题。

我只有一只手。

这是我第二次真正的感受到截肢对我的影响，第一次是从医院病床上戴着假肢第一次下地。

我只能把手机盒夹在左腋下，右手撕下外面的塑封膜，打开盒子。可是将手机拿出来之后更大的问题出现了，我怎么把电话卡塞进去。

这些原本在日常生活中最最普通的事情现在却成了我的障碍，还好身边没有人，没人看到我的窘态。

但同时也就没人能来帮我。

我颓废的摊在轮椅上，竟然急出了一身汗。

我看着书桌上的手机，准备再想办法。

这时，从我的左侧伸出一只手，抓起手机塞在我的右手，这只左手又拿起桌上的电话卡，一下塞入了手机左边的卡槽之中。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默契，就真的像我自己的双手一般。

可我没有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