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雷洛大叫一声，从神经元连接舱中猛地坐起，脑袋“嘭”地撞在还来不及移开的舱盖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在进入虚拟实景之前，就已经提前设置了紧急断线的指令，只要检测到心跳和脑电波强度接近维持生命的最低值，系统就会立刻启动保护程序，自动掉线。

他捂着肿胀的额头，咬牙道：“幸好留了个心眼，要不然这次可能真要被干掉了！”

他踉跄地从连接舱里爬出来，站在超新星勇士计划的超算前，脸上却露出了纠结的神情。在确定这玩意儿就是害死女儿元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毁掉这台超级计算机，给女儿报仇，但是随后，人工智能展示出的死者们的思维数据，却又让他改变了主意，至少放弃了搞一堆炸药直接送后者物理升天的想法。

“本来以为自卫队选择封存，是因为这玩意儿造价高昂才没舍得销毁，现在看来，他们大概也存着救人的念头吧？”

雷洛望着超算那黑漆漆的外壳，一阵咬牙，“说不定这个消息还是那混蛋特地透露出来的，为的就是避免自卫队直接在现实中销毁他的机体，还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啊！”

“不过，就算明知道是个陷阱，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吧……”他忽然又叹了口气，眼神转为温柔。

在知道女儿的死讯时，他是真的万念俱灰，可是现在，当找回女儿的曙光又出现在他眼前，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放弃了！

“蒂娜，等着爸爸，很快我就会来接你回家的。”

雷洛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计算机，推开门迅速走了出去，离和埃里克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

“回来了？”

当他回到垃圾车旁，他能明显感觉到，埃里克派来的那个接头人，也松了口气。

雷洛点点头，沉默地拿起工具，也一起干起了清扫垃圾的工作，但他心里却在思索着打败超新星的方法。

在刚刚两人对决的最后时刻，人工智能其实已经把打败他的方式说了出来，可越是这样，雷洛就越感觉到了一种无法逾越的绝望。

正如对方那看似温和、实在霸道的宣言，无论是比算力还是比信念，在一台每秒浮点运算亿万次、并且永远不会怀疑自己的超级计算机面前，他都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看来只能再找别人帮忙了。”

一阵苦思冥想之后，雷洛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不是人工智能的对手，鲁莽行事的话，等待自己的，还会是单方面的碾压，而到了那时，面对有所准备的人工智能，他恐怕想像这次一样轻易脱身都做不到了。

出了基地，在跟埃里克定下了有需要再请他帮忙的约定之后，雷洛走到路边，再度拨通了两个久违的通讯号码：

“奥兰多，我是雷洛，我需要你的帮助……”

“莱恩，我的好兄弟，帮帮我……”

……

当雷洛循着同样的方式，再次回到超新星勇士计划的超级计算机前，他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两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正用好奇和紧张兼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台“血债累累”的超级计算机。

“要不是要救蒂娜，我就是打死了都不会跟你来做这种事。”

风度翩翩的奥兰多此时却一直在絮絮叨叨地抱怨，“现在想想我都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答应你去一台超算控制的虚拟实境里和他干架？”

“因为你跟莱恩都是看着蒂娜长大的，你又是公岛最好的超算开发专家，我不找你们帮忙找谁？”雷洛苦笑了一下，说出来的话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是，我是搞计算机的！”

奥兰多一拍额头，“可我也只是个搞计算机的，不是上帝啊！你根本不明白自己提出的条件有多荒谬。你想想，如果人脑的算力能够赢过计算机，那我们还处心积虑去研究计算机做什么，直接自己算不就好了吗，何必多此一举？”

“我是找你来帮忙的，不是让你来泼冷水的。”

雷洛闻言有些不满，“要是你不愿意帮忙，就还是原路返回吧！我就当没请过你！”

“我既然来了，就是打算豁出性命帮你的，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奥兰多道。

“好了，别吵了。”

一直没说话的莱恩终于出来打圆场了，“人工智能是厉害，但也不是一点破绽都没有的。没必要这么悲观。”

听他这么说了，雷洛和奥兰多同时注视了过去，莱恩笑了笑：“既然算力比不过，我们何不扬长避短？他觉得自己的信念是无敌的，但我持怀疑态度。诚然，永远不会怀疑自己，的确可以算是信念的表现形式之一，但这并非是信念本身，因为他并没有看清，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是什么。只有坚持，而没有守护的目标，这叫偏执。但是雷洛，你不一样……你想要救回蒂娜的决心，我们感同身受。”

“永远不会怀疑自己，这是人工智能的优势，同样也是他的劣势。当他的自信永远固定在同一水平线上之后，他也就永远失去了超越自己的可能。但我可以帮你把内心深处对蒂娜的爱全部诱发出来，让你的信念超越极限，变得比他更坚定！不就是催眠么？难道我就不会吗？”

“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我想我也能帮上些忙。”

奥兰多闻言沉思了一下，道，“我虽然无法在算力上压倒他，但是扰乱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谢谢你们。”雷洛认真地说道。

“说什么呢你！”

莱恩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但随即用力捶了雷洛一拳，“再敢说这种见外的话，不等见到那家伙，我先揍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