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龄少女的伤势有几日时好时坏，波动极大，不用她说出口，苏石主动提出向她体内注入争焰助其疗伤，有了上次二人的亲密接触，似乎妙龄少女对他的态度极是依赖，十分信任，有时当他面除衣疗伤，并不避讳，苏石似乎司空见惯也不以为意，只是再也不用遭遇共浴时面对面的尴尬，只将争焰从她赤着的后背注入。

苏石为她疗伤后，她便像个乖乖兔，安静地伏在床的一角，打座修习，不发出一丝声响。

苏石看她不动就自行修练，令人奇怪的是，每次为她注入争焰后，他修习起来反而极为顺利，好像争焰不降反升。

苏石展开《雷霆万钧咒》的功法秘籍，他已经反复看了好久，可依然觉得此中有好些不通之处，依其修习，争焰顺着穴道游走，往往只到一半就中断了。虽然争焰已经修习到了争童三轮大圆满，似乎突破四轮只是旦夕之间，可没有自己的功法，也是一件憾事啊。

“在看什么呢？”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喊叫。

“啊——”

苏石一惊，手中书卷就抖落在地，转脸看时，见妙龄少女一双妙目正一眨不眨地盯视着他，白皙的肌肤泛出枣红的红晕，似乎病势大好。

“唉——你醒过来了——”

苏石关切地问。

“我醒过来啦，你不高兴吗？”

妙龄少女俏生生地道，声音十分生涩，好似小儿女学话，舌头都没有捋直。

“怎么会——”

苏石也为她高兴，“只是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妙龄少女只是微笑不语，把书在手中翻了几翻，道，“这功法虽浅薄，却与你这半瓶子醋的修为十分对口。”

苏石闻言，如同听到了最大的笑话，“这《雷霆万钧咒》可是我们苏家最厉害的功法？”

“慢着”，苏石心下想道，也许她对争焰有极大的造诣，便道，“我问你，明明我给你注入争焰疗伤，为何我的争焰修习起来不降反升，哪有这样的道理？”

妙龄少女不屑道，“这有什么，你本身根基极佳，只是一时阻滞了经脉茅塞，如今七窍尽开，修行路上自然一马平川。”

苏石觉得她更其神秘了，好像从天而降的大师，无所不通。

这位大师看着那书对苏石道，“你要这样——这争焰从此处穴位断开了，并不是要继续贯通是要从此处另起一股争焰——最后七股争焰汇聚一处，才有最大杀伤力——”

妙龄少女反复讲了三遍，苏石这才醍醐灌顶般醒悟了过来，再依其言修习时，自是进境极佳。

从此妙龄少女就醒了过来，除了每天早上疗伤外，其余时候都与苏石相处对话，与苏石一起修练，时不时指点他几句。晚上就睡在苏石身旁，却并不盖被子，只将几片菩提叶将脐与眼睛遮了，似乎也不觉得冷。

苏石本自觉得修练苦闷，如今有佳人作伴，自是巴不得，向掌柜的讨了双份的食物来，掌柜的以为公子修为进级快，食量猛境，也不以为意。

这些食物自是大部分都供及妙龄少女进食，而那妙龄少女进食却是极少，食物微一沾唇就放下了。

“怎么——不合你胃口吗，为什么不吃？”

苏石关切地道。

“吃这食物如同嚼蜡，如何吃得？”

妙龄少女皱眉道，一副吃过见过的样子。

“如果感觉不好吃，你就自己做来看看——我听说有一样东西是叫做花糕的——”

苏石阴阳怪气地道，其实他也没有见过，也真的是听说过而已。

“我做就我做——”

妙龄少女闻此，似乎感觉受到极大的侮辱。

“我们那里以玫瑰露为炊，以落英玫瑰为食，可做玫瑰糕。”

“那就做来看看了。”

苏石似乎不相信她的话。

“你出去——”苏石被妙龄少女一脚踢下了床，苏石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只笑着听她说完，“去找玫瑰露，去集玫瑰瓣，记得要粉红的玫瑰，要自然而落，不可摘取正怒放的，更不可摘初蕊。”

苏石虽觉疲惫，仍然兴致盎然四下里去找，直弯腰驼背找了一个时辰，终于备齐了食材。

于是苏石的斗室就变成了小小的厨房，见妙龄少女来回穿梭，变戏法一样变出各种炊具和食材，用争焰将其点燃。

苏石再看，却被妙龄少女命令着扭转头闭上了眼，如果睁开就罚他到月光下去睡。

苏石想着这个人怎么变得如此狠，全没有一点少女心，等他没有想完就闻到了一股玫瑰花瓣的甜香。

“睁开眼吧。”

苏石睁开眼，就见一整块鲜艳欲滴的玫瑰糕正在花盘里摆成一个心形模样勾人食欲。

“尝尝看。”

苏石切一小块放在嘴里，入口酥润，滑腻，甜滋滋的像极了初恋的甜蜜。

“不错——你也吃几口——”

苏石取过一块喂在妙龄少女口中，看她满意的笑容，自己也笑了。

“我做的饭不比那些蜡差吧？”

妙龄少女一脸的骄傲。

“吃起来是不错，不过——”

苏石突然拖着长音道。

“不过什么？”

妙龄少女不服道。

“不过我听说有一种羹是用莲子做的，叫什么七巧莲子羹，只是闻名，只是闻名！”

苏石一面说着，一边用眼光挑衅地看着妙龄少女。

“这有何难？”

妙龄少女撇了撇嘴道。

于是第二天苏石喝到了七巧莲子羹，同样地，苏石也用此种似乎并不高明的办法吃到了君子饭，尝到了百花拜寿粥。

妙龄少女似乎也早看出了苏石的小把戏，却从不揭穿，只是尽到一个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责任，只觉得应该这么做。

这样一连过了十几天，苏石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新花样了，却听妙龄少女道，“你肚子里的牛黄狗宝是不是用完了？”

苏石搜肠挂肚却肚腹空空，无奈地摊了摊手。

“那你喝过酒吗？”

妙龄少女道。

“没有。”

苏石回答得倒也干脆。

“你转过头去，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苏石对她的话自是十分信服，转过身，似乎听到哗哗的细微流水声，好像花谷里欢快的小溪流。

“你转过身来吧。”

苏石转过身，就看到一个十分精致的小花瓶，里面灌满了红黄相间的液体，一股清冽的香气弥散开来，想必就是酒了。

妙龄少女将酒倒满一个酒杯，向苏石面前一推，似笑非笑地道，“尝尝看。”

苏石一饮而尽。

“感觉怎么样？”

妙龄少女急切地道。

苏石咂了咂嘴唇，感觉温温的，有种少女之春的甜香，道，“甜甜的，香香的，有种微熏的感觉，好像不上头，你这是用什么酿制的，挺好喝的。”

“好喝就多喝点。”

妙龄少女说着，又倒了一杯，向苏石推过来，苏石一连喝了四五杯，感觉越来越好喝，不好意思道，“这么好喝的酒，你也喝一杯，不要让我都喝了。”

妙龄少女却憋住笑道，“我不喝。”

“为什么呢？”

苏石奇道，一面把最后一杯酒喝光。

“因为那是我的尿。”

妙龄少女终于“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你捉弄我。”

苏石作势要打她，妙龄少女只是躲着，偶尔被他捉住了，却浑然没有重量，又像一团空气，瞬间消失在苏石的怀抱。

“四公子——四公子——”

突然门口有人喊叫。

苏石打开门，掌柜的三人挤在门口好奇地倚门而望，“怎么了？”

“我们给你送被子来了。”

小书童把一床被子抱着走进屋里，竭力在四周找寻着，苏石正在担心如何解释。

小书童却似乎什么也没找到，只把眼睛揉了又揉，最后失望地离开了。

“以后不要到后院来，我要安静地修练。”

苏石对着三人远去的背影道。

“大白天真是活见鬼了。”

小书童道。

“这几天我感觉四少爷怪怪的。”

小伙计道。

“明明我们仨都听到了少女的声音，又找不见人——也许老爷的功法里有招魂的异术，以后我们还是少管公子的事，莫要惊扰到他，令他走火入魔才好。”

掌柜的沉稳地总结道。

“你走了吗，你到哪里去了？”

苏石转身轻轻地问询着。

一双手突然搭在了苏石的肩头。

“啊——”

苏石一惊，一偏头就看到了妙龄少女那张明艳绝伦的脸庞，“我以为你走了——刚才我担心死了——”

“担心什么？”

妙龄少女道。

“担心你被他们发现了无法收场。”

苏石道。

“他们这些没有修练争焰的凡夫俗子是看不到我的。如果不是你的灵念强大，以你的修为也不会看到我的。”

妙龄少女道，脸色突地一沉道，“我还有一样拿手好菜，你还要吃吗？”

“想。”

苏石笃定地道。

“你不怕我害你？”

妙龄少女道。

“就是你把我卖了，我也心甘情愿。”

苏石拍着胸口道。

“好，那我就把你卖了——明天吧，今天太晚了，我要卖出个好价钱。”

妙龄少女道。

第二天，在饭桌上就出现了一盘金黄色圆圆滚滚的小球，透出一种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的清冽香气，中人欲醉，激起人的食欲。

“这是？”

苏石奇道。

“这叫神女丸，又叫女神丸，我可是不会轻易给人做的，很多人想吃也吃不到的，你尝尝看，莫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妙龄少女道。

苏石挟起来吃，果然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不一会儿就全吃光了，口中犹自说着，“好吃，好吃，这是什么做的？”

妙龄少女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当然她不忍说是自己的“五谷轮回之物”为食材，只是心下感激地道，“你爱吃，以后再给你做。”

苏石见她如此说也不再追问。

“我给你弹琴吧。”

妙龄少女突然心有愧意道，似乎感觉夫君傻乎乎的，却是极为可爱，不该如此捉弄他。

“好啊。”

苏石只是叫好。

妙龄少女一挥手，似乎空气中隐隐约约地就有了一架七弦琴，但见白指灵动，“仙翁仙翁”地调了几下，就“铮铮淙淙”地弹起琴来，琴声清雅，如行云流水，苏石也听不懂，只觉得好像秋天里，漫天落叶，草长莺飞，一个少女在海边，在花里，在闺房，窃窃地饮泣，慢慢地诉说自己的心事……

不知什么时候琴声住了，妙龄少女却是泪流满面。

苏石见此，忙用衣袖为她拭泪，手脚无措地问着，“你弹的是什么啊？”

“《秋日的私语》。”

掌柜的三人远远地听到琴声，也是十分纳闷，明明后院没有琴，可也只是纳闷而已。

苏石的生活变得十分有趣起来，修练也极为神速，不但扎下了修练争焰的根基，《雷霆万钧咒》使出来也像模像样，只是需要时间来巩固加深和进一步磨合。

“你会下棋吗？”

一日二人各自修习完了，妙龄少女突然道。

苏石老实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教你下围棋。”

好像在妙龄少女预料之中，说着右手一挥，空气中就隐隐约约有一张棋盘。

“看好了——”

妙龄少女说着，右手食指在空中虚点，但见一道争焰喷出，在横纵交叉的地点落下就化作一个墨点，“这是——”

妙龄少女手把手教着棋理和化焰为子的技巧，“你试一下——”

苏石依其言，争焰点出，却在棋盘上落下一个白点。

如此往复再三，不一会儿整个棋盘就布满了黑白子，苏石发现自己通过下棋十分自如地完成了对争焰的把控，没想到下棋还有如此的妙处。

下棋累了，妙龄少女就教他写诗对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妙龄少女道，“该你了。”

“女儿有泪亦轻弹，缘因冰清玉滢身。”

苏石有感而发道，再看那妙龄少女时，却发现她头突然伏在了桌子上“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苏石走过去，拍着她的肩膀，轻声抚慰着，妙龄少女却一下扑到她怀里哭得越加伤心。

苏石没有哄女孩的经验，只是心下想着，“这女孩子什么都好，可为什么这么喜欢哭呢？”口中却道，“你不要哭了，再哭我也要哭了。”

“你把这酒喝了，我就不哭。”

妙龄少女微微止住悲声，又从不知从哪里端出一杯酒道。

苏石想都没想就把酒喝了下去，虽然他知道那酒是什么酿成的，却也不愿拂她之意。

“咯咯咯——”

妙龄少女见苏石又喝了酒，这才破涕为笑。

苏石轻轻摇着头，不晓得天底下的女子都是什么变的，听说是水做的，所以特别爱哭。

苏石却觉得自这妙龄少女来到他身边后，同他共同度过了在争焰大陆上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这么喜欢捉弄人，看我也捉弄她一回——”

苏石这样想着，就在她脱衣疗伤后，将她衣服偷偷地卷了，出了门，想像她疗完了伤没有衣穿向他哀求的样子一定十分解气。

苏石将衣服藏好，返转回屋里，发现只片刻时光，那在浴盆中沐浴疗伤的少女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哪里去了？”

苏石一下焦急起来，可屋里每个角落都找遍了，仍不见她的踪影。

苏石又跑到院里，四下里寻找，突然电光火石般一道白影闪过，苏石转眼看时，但见就在第一次发现妙龄少女的菩提树下，赫然有一个白色丽影。

苏石一下奔到近前，但见那丽影穿一件纯白藕荷色纱裙，长长的漆发直直地披散在地上，盘膝而坐，双手作拈花状，倒扣着放于双膝之上，秀目微闭，显得出尘脱俗，自由，圣洁，美丽。像一尊威严不可侵犯的玉观音，像天底下在十里春风中最初绝艳绽放的那株出尘世而不染烟云的水莲花。

苏石认出那水莲花般美丽纯洁的女子就是妙龄少女，没想到她如此美丽，绝不敢动，美丽的事物都是有杀伤力的，也不敢言语，似乎任何言行都会亵渎了她。

过了很久，终于苏石道，“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曾经被人追杀，被你搭救的弱女子。”

那水莲花莲唇翕动道。

“你是弱女子？”苏石心里自是不相信，“你究竟是谁？在争焰中有何修为？”

“我是佛。“

水莲花一字一顿道，”争焰修练界中的佛，争佛。”

“争佛！？”

苏石在心中理着紊乱的思绪，“争佛是传说中一样的存在，莫说整个扶苏王朝，可能放眼大秦帝国也没有争佛。”

苏石思索良久，似乎自言自语道，“你在我心中，就是观世音一样的存在。”

“谁是观世音？”

争佛奇道。

“观世音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苏石郑重道。

争佛听苏石如此说她，不由笑道，“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你当初用柳枝上的露珠救我，就叫我柳露吧！”

苏石听她又回复到当初灵动促狭的模样，轻松地道，“我叫你柳露观音——观音姐姐——柳家妹子——”

“你太贫了——”

柳露观音见苏石不正经起来，笑骂一声，突然身子一倾，往后就倒。

苏石慌忙奔过去将她扶住，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柳露观音的气息越来越弱，苏石明显感觉到她全身发冷，身子剧烈地颤抖，似乎随时都会死去，听她断断续续地道，“唉——这是我的轮回——我的劫难——虽然我竭力疗伤——可是仍然逃不掉——我要休息了——你能时时守护在左右吗？”

“能。”

苏石拼命点着头。

“看来我没有看错人——千万里来投——就算对了——”

柳露观音话未说完，突然身形一颤，敛为一道白色烟尘，白烟慢慢变小，终于化为一束菩提手链。

苏石捡起，慢慢地戴在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