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凡人看不懂的道场，让爷爷赢得了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荣耀，民间也因此流行起七层祭台，这种高危的祭祀项目，象征着一名端公的修行，而爷爷在龙凤镇留下的传说，很快就传遍了黑水县和太平县，给文德昌和他的弟子们带来莫大的耻辱与考验。

看着文德昌带着弟子狼狈而逃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主事的人家阴着脸，不得不拿出更多的香烟，给八仙再递一包安抚人心，又故意让总管吩咐厨房煮了半生的饭，在菜里多放了盐，让爷爷及他的伙伴们受一次苦。

事后才知道，那户人家是文德昌的亲戚，文德昌策划了这次仪式，并计划通过镇压的方式来让爷爷低头，进而能够进入太平县接活，让文德昌和他的亲戚没有想到的是，那座七层祭台成了爷爷炫耀本领导的舞台，同时也断了他们进入太平县的念想。

龙凤镇的车站十分简陋，里面停放着到各个乡镇的班车，那辆涂着绿色油漆的便能到达太平县，我们在途中下车即可。售票员是一个长得跟瘦猴一样的中年女人，打扮得有些娇艳，挎着一个帆布包，坐在第一排最右边的位置，她的语气是尖酸的，审问着每一个上车的人，一但讨价还价，便极不耐烦的吼叫：“嫌贵，那就走路啊。”

到县城的车票是两块，白云山下车是一块五，但那泼辣的售票员要收两块，车一天一班，不坐就得走路，爷爷只好硬着头皮付了钱，带着大家从第三排位置开始坐，车厢里散发出一股霉臭味，一扇窗户那还有呕吐后的痕迹，乘客们用手捂着鼻子，低声地指责着售票员的态度和车厢的脏乱。

九点发车，司机却耽误了半个小时，原因是客太少，他站在车站部门吆喝着，总算凑了半车人，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上了车，闻到了臭味便下了车。

售票员急忙喊：“喂，不走今天就走不了了，上来，少点钱。”

董长贵不乐意了，他站了起来：“凭什么他们少点钱，我们就要多收五角？”

司机解释着说：“大哥你坐下，是这样的，他们不到县城。”

大家都听见那对夫妻要到县城，司机这样的解释，是苍白无力的，更可笑的是，售票员降到五毛，那对夫妻还是没有上车。

售票员火了，骂了起来：“狗日的，有本事以后别坐我家的车。”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班车有两辆，隔天轮换，因为这对夫妻的品行问题，很多人宁愿多等一天，也不会廉价坐这趟车，而我们必须赶路的这些人，则成了待宰的羔羊。

路时好时坏，班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折腾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一半，翻过一座山后，司机停了下来，声称要给车加水，大家可以下车休息几分钟。

“不要下车，有名堂。”

旁边的老人提醒着我们，话里带着一丝的恐惧。

由于招呼不及，董长贵已经下了车，他站在马路边上抽着烟，与同行的一名乘客攀谈着。

司机在外面敲着车身叫嚷：“全部下车，车坏了。”

显然，这辆车故意坏在了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乘客们只好下车透气，而被整过的人则窃窃私语起来。

爷爷找到刚才的那位老人，拉到一边问：“老哥，这是咋回事？”

“整人呗。”老人警惕的说：“一会有人来卖东西，不卖就不让上车。”

爷爷不解的说：“卖什么东西啊？”

老人低声的说：“卖包子，五角一个，必须买，要不买，这车就不走。”

爷爷明白了，这是拦路打劫，司机与小贩联手，坑骗乘客，他急忙把大家叫到一起，交待了一些事，出门求的是平安，花钱免灾，不能与小贩起冲突。

果不其然，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午饭时间，三个壮汉出现了，他们背着背蒌，上面盖着布，到了跟前，掀开布，开始叫买：“吃饭了吃饭了，刚出锅的包子，吃了好上路。”

“喂，多少钱一个？”

“五角。”

“五角，这么贵，平时才两分。”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包子，兄弟，买就买，不买不要乱说话。”

“我就是问问。”

“问你妈的X，老子看你不想活了，狗杂种。”

“你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老子骂你怎么了，老子还要杀你。”

说着，两个小贩上前，揪住那个老实的农民，拖到边上，一顿拳脚。

董长贵想路见不平，被爷爷一把拉住：“你想干嘛？”

“欺人太甚。”董长贵紧握着拳头的指责：“这就是抢人嘛。”

爷爷拿出五块钱来，让冯一刀去买包子。

一位中年乘客一把抓住冯一刀的手，阻止着说：“大哥，别去买，等着瞧。”

冯一刀看着爷爷，爷爷点了点头，冯一刀便问：“那咋整？”

中年乘客使了眼色，大家走了一段路，见那小贩没追来，就蹲下来商量。

长期以来，司机和小贩都干这种勾当，坑了不少人的钱，乘客要么是县城的，要么是凤凰镇的，半途上车的不多，即使有也都是熟人，不会为难，而这一次，中年乘客似乎是有备而来，他上一次在这里不买包子被打了一顿，这一次知会了附近的亲戚，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人。

“上次亏大了，我本来拿鱼去城里卖，两桶鱼，在这里耗了一天，死了一大半，这帮狗日的，今天不收拾他们，我就不姓熊。”中年乘客一脸怒火。

果然，过了半个多小时，来了一群人，是那位熊姓乘客的亲戚，他们走到车跟前，与三名小贩打了招呼，便与司机理论起来，小贩们上前说好话，熊姓乘客上前索赔，小贩们却不认，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小贩只有三人，对方有十几人，哪是对手，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

司机大喊：“大家快来帮忙，遇上土匪了。”

有人反驳着说：“你和他们就是一伙的，坑我们的钱，你这车坏了，哪里坏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加上那售票员在那叫骂，乘客中有人按捺不住，和售票员动了手，司机上前帮忙，被两名妇女撕扯着，衣服被扯烂，熊姓乘客处理完小贩，又来和司机夫妇清算，有人走到车跟前，用柴刀砍了轮胎。

爷爷摇了摇头说：“完了，这车坏了。”

“退票——”

董长贵大吼一声，冯一刀等人跟了过去，围住了司机和售票员。

“退退退，我退你们的票。”

见乘客们都愤怒了，售票员想退票了事。

董长贵又走到背蒌面前，拿着一个包子走到小贩面前问：“你们两分钱的包子要卖五角，这是抢人啊，告诉你们，我们是白云山的，站在那边的那位，是昨天晚上把文德昌打败了的花天成花先生，我叫董长贵，是白云山的媒公，这帮兄弟都是八仙，你们今天是撞鬼了，我问你，你这包子多少钱一个？”

一听说是端公和八仙，所有人都给吓住了，小贩们更是颤抖起来，一人小声的回答：“我们要知道是白云山的，哪敢惹啊，包子不要钱，不要钱。”

董长贵又说：“告诉你们，今后要是敢找白云山人的麻烦，老子晚上来找你们。”

“不敢不敢，谁敢嘛。”小贩害怕得要哭了。

董长贵一招手，冯一刀背起了背蒌，一行人步行回家。

“今天真是撞鬼了，遇上白云山的人……”

那个被打得青鼻肿脸的售票员，恐惧的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