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步骤就是悲伤。悲伤完毕后,慢慢慢慢地,你就会习惯,然后你会慢慢忘记。”
“失去了爸爸这件事也能忘记吗?”刘立云将信将疑地看着戴书良,眼睛里的眼泪还是没有停。
虽然自己的爸爸没有戴书良爸爸细心体贴,但是有时候也会给自己买好吃的,也会拍拍自己的肩膀说‘我闺女太厉害了’。
戴书良肯定地点点头:“肯定能。当时我妈妈收拾行李要离开的时候,我哭着求她不要走。她走了之后,我整整哭了两天。但是时间长了,慢慢地我就习惯了。到现在,我已经完全没事了,完全不想我的妈妈了。”
戴书良的妈妈离开她的时候,她刚九岁。
她记得当时的她哭了整整两天。
但是现在,妈妈这个词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了。
“那是因为你有一个完美的爸爸。你要什么他都满足你。你什么都不要操心,我好羡慕你。”刘立云发自内心羡慕地说道。
“我爸爸确实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戴书良很确定这一点,她笃定地点点头。
这时候,戴崇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酸奶敲门进来。
进来后没有多说话,放在戴书良和刘立云面前,就走了。
快走出房门的时候,他回头问刘立云,中午要不要在这里吃饭。他中午做手撕羊肉抓饭。
刘立云摇了摇头,说妈妈嘱咐她十一点半之前要回家吃饭,今天外婆和舅舅会来她家里。
“没事,来得及。这样,我早点做饭,十一点的时候,你们两个就开吃,吃完了你再回家,行不行。”
刘立云想要拒绝,可是戴书良大声喊着“可以可以,爸爸你快去吧。你做的羊肉抓饭最好吃了。”
戴崇宠溺地看着自己女儿一眼,笑着出门了。
这时候刘培元从他们家的后门进来了,看见戴崇在这里,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戴叔叔好!”
戴崇见他从后门进来,还直接想进到自己女儿房间,当下就有点不高兴。
怎么那帮男孩子总往自己家里跑。
军子没事来,刘培元没事也来,有时候沈洪刚也会来家里。
他看见就烦。
他语气不善地问刘培元有什么事情。
刘培元见戴崇表情严肃,顿时有点紧张,他结结巴巴地说,他没事,就是来找自己妹妹的。
刘立云头也不回对哥哥说,她一会儿再回家,让他自己先回去。
在戴威严地注视下,刘培元像一只老鼠一样,灰溜溜地跑回家了。
戴崇替女儿细心地关上房门才离开。
“书良,你下周就不住宿了吗?”
戴书良高兴地摇摇头:“我不住宿了。我爸爸说每天接我也行,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和,早上晚上都不冷了。你还住吗?你可以每天跟我一起上学一起回来,我爸爸可以接两个。”
“是你爸爸的车修好了?”刘立云惊喜地问道。
“没有,但是我爸爸那辆电动车比较大,咱们不带床单被褥的话坐两个人是没有问题的。你们家那辆车,就是电动三轮车,其实接送上学很方便的。你爸爸不在了,你妈妈会开吗?”
“我妈妈不会。我妈妈自行车都不会骑,也不会游泳。那个电动三轮车她碰都不敢碰。”刘立云有点失望地说道。
“那你让你妈妈学啊。那个应该不难吧。我看见沈洪刚妈妈有时候就骑那种车。很多东西一学就会。你看我爸爸,之前不会做酸奶,现在做的酸奶可好吃了,比外面买的还要好吃。里面再放一点蜂蜜,味道简直了。你尝尝看,大口大口吃。”
刘立云吃了满满一大口之后,幸福满足地点了点头。
外面又有敲门的声音。
“是不是我哥又来了?真讨厌,他为什么不自己去玩,非要找咱们两玩。”刘立云气鼓鼓地说道。
“咱们这里好像没人跟你哥哥玩。对面家的军子和他哥哥卷毛以及沈洪刚一起玩,有时候田江河也会一起。刚才我看见他们三个人往杜鹃台那边走了。”
听见没有人愿意跟自己哥哥玩,刘立云还是有点伤心。
其实除了戴书良,也没有人跟自己玩。
听说他们三个人一起往杜鹃台那边走过去了,她突然有点紧张。
“你看见他们三个一起往杜鹃台那边走过去了?那他们干什么去了?”
“谁知道。他们三个经常一起玩。你问这个干什么?”
“刘培元也不知道走了没有。不行,我要告诉他赶紧回家,不要在外面乱走。”刘立云神神叨叨,心神不宁。
“怎么了你,刘培元怎么就不能乱走了?”
“你不知道,昨天刘培元狠狠欺负军子一顿。”
“刘培元欺负军子?为什么呢?”戴书良吃惊地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回家的路上我还问我哥了,他说是军子活该,他这是报仇。”
“报仇?军子和他有什么仇?”
刘立云还是摇头。
哥哥有时候总是当自己是小孩子,很多事情都不跟自己说。
“而且,刘培元怎么突然敢欺负军子了,不怕军子告诉他卷毛哥哥吗?”军子就是卷毛的跟屁虫。
卷毛是张丹的儿子,现在正在念大三,长得高大威猛,至少一米八的身高。
只要周末放假,他都会来外公外婆家里。
他一来,壮壮和军子就是他的仆人和跟屁虫,全天候地跟在他身后跑。
他、军子加上沈洪刚,有时候田江河也一起,这四个人经常凑堆,不带刘培元玩。
有沈洪刚、卷毛的撑腰,刘培元从来不敢惹军子。
所以戴书良听说军子被刘培元狠狠欺负了一顿,也表示很意外。
“军子不仅不还手,而且都不敢告诉他爸妈。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刚才说他们三个人往杜鹃台那里走了,会不会是军子向卷毛告状?”刘立云担忧地问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刘培元就惨了,他一个人肯定不行。
戴书良摇摇头:“我觉得不会吧。军子要告状早就告了,不会等到现在。即使他告状了,这里这么多大人呢,肯定会拉着的,不会让你哥哥受欺负的。你不要担心。对了,你哥哥在外面怎么不敲门了。”
刚才还有的敲门声,现在就已经没声了。
戴书良和刘立云两个人打算走到屋外去看看。
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后院桂花园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戴书良告诉刘立云,应该是孙春莲,孙姨过来了。
孙春莲周末的时候经常过来,毕竟离得近,就在对门。
戴书良很喜欢孙春莲。
她年轻又漂亮,经常给自己买好吃的好喝的,周末就给自己送过来。
很多爸爸不方便教她的事情都是孙春莲教的,就像她第一次来例假,
就像很多男生给自己写情书,她都会跟寻孙春莲说。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她估计孙春莲肯定又是给自己拿好吃的来了。
她走到后院去,甜甜地喊了一声“孙姨。”
孙春莲正在笑着跟戴崇说些什么。
大片的阳光洒在她的栗色头发上,衬得她的头发闪闪发光,肌肤白如雪,细腰红唇,让人赏心悦目。
果不其然,她手里拿着一兜绝味鸭脖,特意送过来给书良吃。
她知道戴书良最爱吃绝味鸭脖,经常是辣得嘴巴都肿了,还吃得津津有味。
“那个吃多了不好,不要多吃。”
在戴崇眼里,所有外面买的东西都是垃圾食品,不营养,会损害他宝贝闺女的健康。
戴书良一边笑着点头答应称‘好’,一边笑嘻嘻地从孙春莲手里接过绝味鸭脖。
“立云也在这里呢。正好咱们三个一起吃。”活泼开朗的孙春莲双手搭在两个女孩子的肩膀上,跟着她们一起去戴书良的房间。
戴崇在桂花园忙完后,走到厨房外面的水龙头处,把水龙头打开,接了一盆水,弯腰蹲在那里,细心地把刚才穿的套鞋,还有外面的衣服都手搓干净。
“戴崇哥,这些每次你都自己洗吗?”孙春莲从戴书良房间走了出来,想看看戴崇在干什么,需不需要帮忙。
戴崇抬头看了孙春莲一眼,忠厚老实地微笑着回答说,如果衣服少的话,自己就手搓一下,省事也方便。
他皮肤黝黑,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
可能是戴书良回家的缘故,每到周末他就特别高兴,一天到晚都停不下来手里的活,总想着给女儿做点好吃的,或者为女儿干点其他的。
孙春莲面含微笑:“现在的水太凉了,太冻手了,用洗衣机多好。”
戴崇只是一下一下手搓着衣服,嘴里说着不碍事,很快。
厨房灶台上锅里炖的羊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孙春莲早饭没有吃,起床洗了澡化了妆就直接过来了。
闻着窜到自己鼻子里面的羊肉香味,她实在没忍住,几步走到灶台附近,掀开锅盖,用手撕了最上面一大块鲜嫩的羊肉塞到了自己嘴里。
“烫!真香!”刚炖的羊肉又鲜又嫩,送到嘴里,入口即化,她龇牙咧嘴,满足地大快朵颐。
戴崇看见她这个馋猫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默不作声,走到灶台旁边,从橱柜底下拿出一个小白碗,依次往里面倒入适量的生抽、醋、白糖和盐,再碾碎了两瓣大蒜和一小块新鲜的姜,几十秒钟之内调了一碗适合蘸料递给了孙春莲。
然后他拿出一把小刀,把最上面的一大块羊肉直接切下来,给孙春莲递过去。
他知道孙春莲周末的时候很少做饭,孙斌和王红周末经常到处跑。
所以周末做了好吃的,他都会让戴书良给她送点过去。
戴书良从小就跟她关系好,什么悄悄话都跟她说,有时候干脆就直接拉着她过来一起吃饭。他知道她好甜口,经常也会做些她爱吃的菜,毕竟她也没少给自己的女儿买好吃好玩的。
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淑女形象的孙春莲狼吞虎咽大吃几口后,对戴崇的手艺赞不绝口:“戴崇哥,你炖肉真的很厉害!又鲜又嫩,入口即化!还有你那个蘸料,我明明亲眼看着你做了很多回,里面放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放,哪个前哪个后,我都背得滚瓜烂熟,可是我自己就是调不出来,跟你的味道差远了!你老实承认,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摸摸放了什么其他的配料进去?”
她挤眉弄眼调皮地说道。
戴崇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要是想吃,我就给你调好了,下次告诉我一声就行。这个不难,很简单。”
“好的,谢谢你戴崇哥哥,你真好!”在戴崇面前,孙春莲的嘴总是像抹了蜜一样。
“吃饱了吗?你还要吗?还要的话,我再给你切一块下来?”
孙春莲笑嘻嘻地摇了摇头:“你今天肯定要做很多好吃的。我才不会那么笨,光吃羊肉吃饱了。我要留着肚子一会儿吃好吃的。”
戴崇还是无奈地笑笑:“酸奶机里有酸奶,我昨晚上开始做的,现在正好还是热乎的。你要不要吃一碗?我去给你拿蜂蜜。”
他估计孙春莲会吃。
她最爱吃酸酸甜甜的酸奶,每次对这个毫无招架之力。
果然孙春莲两眼放光,可可爱爱地猛点头。
满足地大吃了半碗酸奶后,孙春莲轻轻地打了一个嗝。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沮丧撒娇地说道:“糟了,一不小心吃撑了。一会儿还有好吃的怎么办。戴崇哥哥,你看,你每次做好吃的,都把我养胖了。回头我要是嫁不出去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戴崇撸起袖子,系上围裙,把炖好的羊肉用大勺都捞出来,再慢慢撕成小细条。
听见孙春莲这么说,他低着头轻声说道:“哪里轮得到我负责。我现在只能负责我女儿,其他人都负不了责。”
“那谁让你把我喂这么胖?我不管,反正我嫁不出去,你是要负责的。”孙春莲不依不饶地撒娇。
戴崇专心于手里的活,不再接话。
孙春莲盯着他坚硬的侧脸轮廓看了半天,见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木讷不接自己的话,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了许久,她出言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昨天宋梓晨的尸体,你看见了吗?怪吓人的。”
戴崇点了点头:“看见了,宋梓晨身上一股臭鸡蛋味。听说是被农药毒死的。”
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帮忙维持现场的秩序,直到警察过来。
“我在他们家厅屋里都闻到了。吕二娘哭得很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可怜。还有小刘立云,那么小就没有了爸爸,我刚才见她小小一个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真是可怜的孩子。”孙春莲当时安慰吕二娘的时候,见她哭得那么伤心,自己也没忍住抹了抹眼泪。
“活着的人总是最难受的。死了其实倒还好,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戴崇低声说道。
孙春莲怕又勾起他对亡妻的思念,惹得他不开心。
她知道在戴崇心里,亡妻婷婷一直有着无可撼动的地位。七年前,她因为重病被接回娘家养病后,戴崇就一蹶不振。
直到两年后她离世,甚至直到现在,孙春莲怀疑,戴崇从来没有放下过她。
他的眼睛里总是沉淀着一股旁人难以察觉的悲伤,似乎只有在谈及女儿戴书良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才会闪着点点星光。
孙春莲转移了话题:“你说会是谁下的手呢?他们不可能会自杀吧。我看宋梓晨最近走路都是横着走,春风得意,肯定不会是自杀。刘礼鸣也是,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也不可能会扔掉两个孩子自己走掉。”
戴崇把羊肉撕完了,然后开始准备配菜:“我觉得也不太可能。昨天警察问你了吗?”
“问了,问我宋梓晨和谁有矛盾,最近几天他有没有异常的地方。我说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他和他弟弟打了一架。戴崇哥,警察是不是也是问你这些?”
戴崇点点头:“也是这些,我说的和你说的基本一样。其他我也不太了解。”
孙春莲见他忙得满头大汗,便想着要帮忙。
她想去洗菜,戴崇不让,说水太凉了,他让孙春莲进去和戴书良一起等着就行。
孙春莲见自己哪儿都插不上手,便进房间了。
房间里,戴书良还在安慰着刘立云不要担心他的哥哥,现在村里那么多人,肯定不会允许有人起冲突的,她甚至告诉刘立云,打人是犯法的,会被警察抓走。
“可是前几天宋梓晨被人欺负成那样,也没有见警察抓走谁。”刘立云还是想回家找自己的哥哥。
“宋梓晨被人欺负了?被谁欺负了?什么时候的事?”孙春莲进来后正好听见刘立云说这个事。她没有听说宋梓晨被欺负的事情。
刘立云见是她喜欢的孙春莲进来了,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就是他和军子爸爸起冲突的第二天晚上,他被几个人狠狠修理了一顿,然后扔进池塘。那几个人现在也不知道是谁。我哥哥会不会也被修理?”
“被谁打?你哥哥又怎么了?”孙春莲刚进来,根本不知道她们两个之前在这里说的是什么。
戴书良拉着孙春莲的手,代为解释道:“昨天放学的时候,他哥哥狠狠欺负了军子一顿,军子没还手。今天上午,军子哥哥卷毛来了,他们几个人,加上沈洪刚刚才一起往杜鹃台那边走过去了。刘立云怕军子告诉他几个哥哥们,怕他哥哥刘培元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