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客厅靠近窗户的那个橱柜面前，弯腰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电饭煲。

“经常会有人来村里推销这些东西。欺骗老年人，说什么用这个电饭煲蒸饭能够长命百岁；还有推荐净水器，说买他们的净水器能够让自己不生病，即使生病了也会立刻痊愈。”

赵亮很熟悉这种套路。现在的骗子就是瞅准老人家怕生病，想多活几年的这种心理，以及儿女不在身边，想找人多说说话的这种需求，高价卖给他们一些根本不实用的东西。

“你也买了一个吗？这种保你长命百岁的电饭煲？”牛鑫好奇地问。

胡春雁嫣然一笑，轻启朱唇：“这个呀，不是我买的。”

她今天穿着一件带着大狐狸毛领的皮衣。她张嘴说话的时候，嘴里哈出来的气吹拂得那些狐狸毛像波浪一样扭动。

“不是你买的？那是哪里来的？”

胡春雁屁股靠在一张桌子上，双手交叉环抱自己，笑着说是宋梓晨送她的。她当时不想要，说这个东西是骗人的，没有用。但是宋梓晨说，他给他妈妈也买了一个，效果还不错，蒸的饭很好吃，非让我收下。

“你的意思是，宋梓晨买了两个这种电饭煲？是人家上门推销的时候买的吗？”

“是一个人上门推销的时候买的。这里经常会有人上门推销。宋梓晨脾气较差，上门推销的人，只要吵到他睡觉了或者他不爽了，他都直接打走。这次没打走可能是因为身上有钱了吧。”

“宋梓晨的那份工作，跟你提到过吗？”

胡春雁用手撩拨了下自己的头发摇摇头：“没有提到过。但是我觉得啊，他那份工作….”

她没说完，皱着眉头摇自己的脑袋，表示不屑。

“那份工作怎么样？”

“肯定不是正规的工作。他一缺钱了，过两天就会有钱。你说什么正规的工作会随时给你打钱？再怎么着，也应该是定期给工资。要不，他挣的钱来路不明。”

“他有没有提过他的工作内容到底是什么？”

“没有，所以我这才觉得奇怪。他也不用经常去上班，偶尔去半天就行，就这偶尔去半天，还有人给他开工资。我觉得他做的肯定是违法的事情。他说不定赚昧心钱，被人报复了。”

其实牛鑫和赵亮也这么想。

就是他那个神秘的公司隐藏得太好了，目前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有天晚上，宋梓晨、刘礼鸣、黄铁柱在你超市打牌打到十一点多，回家的路上他就被人打了。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胡春雁转开头看向别处，说自己不知道。

“那他一身伤来到你超市的时候，你没有注意到吗？”

“没有注意到啊。我哪能什么都注意到。再说，他来我店里的时候都是被打三天之后的事了，当时身上的伤早就不见了。我更加不可能会注意到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打了三天之后来的你店里？我没告诉你他是什么时候被打的。”牛鑫直视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胡春雁看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茬，径直走到客厅中间的沙发上，顺手拿起沙发上的一瓶水，大喝了两口。

“哦，那是我记错了。你们说的他被打是被扔进池塘那次吗？那次的话，我知道，我以为你们说的不是那次。毕竟宋梓晨到处打架，身上总有伤。”

“我们也没有说他被扔进池塘，你这是怎么知道的？”牛鑫跟过去，站在胡春雁身前，等着她的回答。

胡春雁看着一脸严肃的牛鑫和赵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两个也太严肃了。好吧，我从实招来。宋梓晨自己告诉我的。我跟他，关系还可以。有什么事情，他都会告诉我。”

“那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就是他在家躺了三天之后，来我这里打牌的第一天。他之前说要把我们家快过期的商品全都买回家。我见他三天没有来以为他要赖账。所以他一来我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自己如实都跟我说了。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吧。”胡春雁站起来，对着牛鑫和赵亮挤眉弄眼。

“他有没有告诉你是谁打的他？”

“这个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他被麻袋罩住了。要是他知道的话，早就打回去了。”

“那你觉得会是谁打的他呢？”

“我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可能会知道。反正不会是我。我觉得应该也是他得罪外面的人了，赚那些昧心钱。他在尾达村横行霸道那么多年了，也没有人对他怎么样。所以应该是外面的人动的手。”

“有个修路的司机，去年夏天的时候，七月份的时候从杜鹃台上摔了下来。这件事情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怎么了，他的死和宋梓晨的死有关系吗？”

“不好说。我们现在还在调查当中。那个司机，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我和他的关系？还好吧。他经常过来买东西，有时候也会跟我们一起打牌。”

“有人告诉我，宋梓晨和他打了一架的原因是因为你。有这回事吗？”

胡春雁无奈笑了下：“咱们村人的嘴就是碎。”

赵亮和牛鑫也给自己在沙发上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然后不说话，等着胡春雁的回答。

胡春雁看了看自己刚涂的番茄红指甲油，两三分钟之后才张嘴。

“你们要是不说，我都忘了这回事了。是，我和小高关系也不错。我不知道宋梓晨为什么和他打架，反正他们没有和我说。要是别人说是因为我，那就是因为我吧，反正我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小高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自己从杜鹃台上摔死的。而且他也不是只和我一个人关系好，尾达村还有一个女人跟他的关系更好。”

胡春雁这话一出，牛鑫和赵亮都有点意外。

没想到那个司机还是个多情的人。

他们问是谁和他关系亲密。

胡春雁再次喝了一口水，然后嘴里吐出三个字：“孙春莲。”

“孙春莲？就是戴崇家隔壁那个幼儿园老师？”

“呵呵，看来你们对她也是很有印象。去年她和这个司机关系可亲密了，司机还经常上她家里玩。有一次被孙春莲爸爸遇见，直接赶了出来。”胡春雁得意洋洋说着别人的秘密。

“还有一个事情。咱们村里最近有没有人意外死亡的？除了那个司机。”农村里有时候死了人，家人如果不在意的话，就直接埋了了事，不会上报。

“意外死亡的？什么样的意外死亡？每天都有人死亡，溺水的，被电死的，摔死的。”胡春雁不带感情地说道。

“尾达村里也有吗？非正常死亡，最近几年。”牛鑫把范围限定在尾达村里面。

“我们村里的话，我还真是想不起来。好像都是老死或者病死的，非正常死亡的，在我记忆里是没有。”

“宋梓晨遇害前两天，曾大喊大骂，说有人偷人，有人杀人，你知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谁偷人，又是谁杀人？”

“偷人和杀人？尾达村里？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啊，有时候喝醉酒了，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话。”男人的话本来就不可信，更何况是喝了酒的男人。

离开胡春雁超市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去戴崇家里。

“牛鑫，刚才那个帅依克，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有点面熟。连名字都觉得很眼熟。”这件事一直萦绕在赵亮心头，他想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过这个名字。

“会不会是通缉犯？”一看到似曾相熟的面孔，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怀疑，是不是之前自己在内网上看见的通缉犯。

“有可能。快，咱们查查。”赵亮拿出手机，连接到内网，一张张查看被通缉人的照片。

找了十多分钟后，没有找到吻合的。

“你搜搜名字，帅依克，照这个字音搜索。”

他们在内网通缉名单上搜索了半天，还是没有查到。

“看来，不是咱们的通缉犯。怎么我看他那么眼熟呢。尤其他那双小眼睛，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赵亮挠着自己的头，百思不得其解。

有时候大脑里面卡壳了，他会非常不舒服，现在恨不得立刻能想起来这个帅依克到底是谁，他在哪里见过。

“天哪。”牛鑫看着自己的手机，张大了嘴，表情夸张。

“怎么了？你怎么这个表情？你看见啥了？你是不是找到了？他是不是A级通缉犯？咱们是不是要立功了？”赵亮兴奋地抢过牛鑫手里的手机，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看。

牛鑫的手机页面是一个人物的百度词条，他拿近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帅依克，政法大学教授，刑侦专家，擅长解决疑难案件，自从业以来，共破获多起疑难案件....”

“帅教授！他是那个帅教授！”赵亮兴奋地说道。

两个人想起一分钟之前还以为他是通缉犯，不由得相视哈哈大笑。

“我就说看着他眼熟！我听过他的讲座，我刚工作的第一年。他真的有两下子，虽然外表看着普普通通。”牛鑫高兴地搓着自己的双手。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现在去请教帅教授吗？”

“不好吧。你看看刚才帅教授夫人一直强调，说这次是来静养的，看样子，并不像让帅教授掺和案件的事情。”

“静养的话，是帅教授的夫人要静养吧，帅教授自己没事吧。帅教授夫人脸色看着是很不好，现在这种天气，她还穿着那么厚的一件羽绒服。有可能她是大病初愈。”

“那咱们还找帅教授吗？是不是要跟上级汇报一下？”

“你发没发现刚才帅教授对他夫人言听计从的？我觉得，要不咱们先不找，咱们先把手里的线索捋清楚之后再说。免得给帅教授找事。”牛鑫考虑事情还是比较周全。

赵亮点点头：“是，咱们现在先把手里的线索都调查清楚再说。那个胡春雁，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感觉她似乎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不愿意告诉我们。就宋梓晨挨打那件事情，我估计她知道点什么，只是不跟我们说而已。”

“我也有这种感觉。那个司机小高，原来是个风流人，跟胡春雁关系亲密，还跟孙春莲关系不一般。孙春莲没有结婚，一直是跟爸妈住在一起。爸妈经常不在家，在外面跑工程。那咱们是不是要深挖下这个司机去年意外摔亡的事情？”

“是，目前这个阶段，每一条线索都要跟下去。”

戴崇正在家里给坪前月季和指甲花浇水。

见赵亮和牛鑫来了，他很早就从屋内搬出两条椅子给他们坐。

“你家里就像花园一样，比我们家门口那个花园漂亮多了。”牛鑫没有坐下来，而是四处看看戴崇种的花花草草。

“你是种植桂花苗的？今年收成怎么样？”赵亮喝了一口水问道。

“今年的收成不怎么样。现在竞争压力太大，到处都有种植桂花苗的。”

“你种植桂花苗种植多少年了？现在是不是已经很有经验了？”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戴崇了。

受爸爸的熏陶，他从小就喜欢各种植物。大专毕业后，他在外面也打了很多份工，最后还是决定回到家里跟父亲一起种植桂花苗。

“经验谈不上，但是至少不会随便养死它们了。”戴崇低下头，谦虚地说道。

“对，你有见到外面的人来到你们这边吗？”

“什么叫外面的人？亲戚朋友算不算？”

“也算。”牛鑫想了想回答到。

“亲戚的话，就是宋梓梅一家，张丹一家，李佳、李志一家。孙小凤娘家人上周也来了一下。其他的没有了。”

“除他们之外呢？还有没有其他陌生人？比如上门推销东西的，或者直接去宋梓晨家里那边的？”

“推销东西的？这个倒是经常有。上门推销钙片或者其他各种功能的电饭煲，净水器什么。前几天还来过一个，好像也上宋梓晨家里去了。”

“前几天来过一个？还去宋梓晨家里了？是上门推销什么的？来你们家了吗？”

“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好像是推销洗发水沐浴液之类。当时我在后院整理桂花苗，没有理会他的敲门。他在宋梓晨家里也敲了很久，以为他们家没有人，直接跑到他们家后门去了。结果宋梓晨在屋里睡觉。我听见他们家那边传来激烈吵架的声音。等我出去看的时候，见到那个推销人员在地上捡着自己的东西，还捂着自己的肚子，指着宋梓晨骂骂咧咧地走了。”

“宋梓晨打他了？”赵亮拿出笔记录下来。

“应该是吧。有时候推销人员上门吵到宋梓晨休息的话，他都会脾气暴躁地骂出去。他从小就讨厌那些上门推销东西的人，说他们都是骗子，就是骗钱的。对他们一直没有什么好态度。”

“你知道还有哪些销售人员被宋梓晨骂过或者打过吗？”

“这个的话，还真是不好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后面工作，其他家发生的事情，我有时候根本注意不到。”

“刚才你说的被宋梓晨打的那个洗发水推销人员，你要是再见到他，能认出来吗？”

戴崇想了想，为难地摇了摇头：“那天我一直在后院桂花园里，只是远距离看了一下那个人的侧面，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认出来。”

“宋梓晨死之前，在那个池塘边上破口大骂，说村里有人杀人，有人偷人，你对这个怎么看？”

“这个嘛，我也不好说。宋梓晨喝醉酒了之后经常会大喊大叫，我们家离这么远，每次都能听见。他说杀人和偷人？是指我们这几户人家里有杀人或者偷人的人吗？”

“有这种可能性。当时他站在那个池塘的分叉口，对着这里的六户人家骂，没有特意针对谁，但是当时只有这六户人家能听见，极有可能就是指你们这六户人家。”

“偷人？这六户人家里没有人会偷人吧。我想想，现在这边有几对夫妻，有张先旺和侯丽文，张双和宋梓洋，孙小凤和刘礼鸣，李巧和田宇；王红和孙斌，张宝和梁娣玲，剩下就没有了吧，对，还有李清宜和胡晓蓉老两口。”

牛鑫看了看花名册，点了点头。

这里一共有七对夫妇。

“李清宜和胡晓蓉，王红和孙斌，侯丽文和张先旺，我觉得不可能是说他们吧。他们都六七十岁了，不会搞这种事情。”

牛鑫和赵亮赞同地点点头。

“孙小凤和刘礼鸣也不是。刘礼鸣平时根本不把孙小凤看在眼里，他要是偷人的话，肯定是光明正大的，不会遮遮掩掩。而且宋梓晨也不太可能威胁他。”

“刘礼鸣完全不把孙小凤看在眼里吗？他们两个的感情是不是不怎么好？”赵亮问道。

“感情好的是宋梓洋和张双。孙小凤和刘礼鸣，经常吵架。”

“所以，也不可能是宋梓洋在外面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