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崇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宋梓洋从小就喜欢张双,结婚后感情也一直很好。他比我大三岁,我记得他当年在自己和张双的婚礼上面,全程单膝跪地给张双唱了完整的一段花鼓戏《刘海砍樵》。”
“宋梓洋还会唱花鼓戏?”牛鑫意外地问道。
花鼓戏是当地的特色戏曲,朗朗上口,通俗易懂。
宋梓洋看着白白净净,也不是很爱说话,真是想不到他会当着很多人的面半跪着唱完整段花鼓戏。
“他没事就会哼两句,一直就喜欢这个。”
“那就剩下最后两对了,张宝和梁娣玲,田宇和李巧。”牛鑫若有所思。
他似乎猜到谁更有可能性了。
“张宝平时出门的时候多吗?”
“他基本不出门。他和梁娣玲承包了村里的鱼塘,就是他们家门前那个。”
戴崇朝他们家东边方向指了指,牛鑫和赵亮扭过头看了一下。
这个池塘面积不算小,大概有三百多平米。
“他们家还养了几头猪,还要种地种菜。他和梁娣玲不出门打工,每天都在家里忙活。所以,他也没有什么机会能接触到外面的人。”
“这样说来,最有可能是田宇和李巧两个人?”牛鑫看着戴崇。
“我觉得也不大可能吧。虽然田宇和宋梓晨之前有过一些矛盾,但是这些年,他们基本是两条平行线,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什么交集。宋梓晨之前还说过他也要跟田宇一样,开车接送乘客。”
“现在的客运线路都是要申请,要求比较严格,各方面都要达标才有资格申请,不是他说想开车接送客就能接送客的。”赵亮对这个比较了解,现在所有的管理都规范化,不能随心所欲。
“是,去市中心的客运线已经饱和了,一直是李清宜家两个女婿,付杰和田宇负责开车拉客。除非他们两个自愿退出,否则其他人根本不可能进去。宋梓晨也许是太想当然。”
“你说田宇和宋梓晨之前有过矛盾,他们是因为什么有矛盾?”
“因为修路这回事。其实不单单是宋梓晨和田宇之间的矛盾,宋梓晨主要是跟张双、宋梓洋夫妻两较劲。最开始修路的时候,定的是我们这里的六户人家平摊费用。就是总费用分成六份,每家都出一样的钱。宋梓晨不愿意,他觉得不公平。因为他们家就两口人,他妈妈吕二娘还很少出门,基本不用那条路。而张双他们家一共有三户人家,用那条路用的最多,出的钱还跟他们家一样。他一直不同意,他要求按人头均摊,小孩子和老年人都要算进去。最后李清宜和田宇出面,强调他们愿意补出张双他们家的钱,宋梓晨也可以少给一点。张双让步了,宋梓晨还是不依不饶,最后田宇恼了,冲上去要和宋梓晨打架,被拦住了。”
“你们这边的这条路是该修修。到处都是坑,我估计一下雨,车都不好过。”
“是,每次下雨的时候,田宇车的底盘和轮胎全是泥巴。下雨天他就要洗车。”
田宇这个人之前还真没有进入到牛鑫和赵亮的视线当中来。
今天上午询问他的时候,他有一说一,大大方方,说话直爽。
他的声音低沉,身形高大健壮,估计至少一米八零;标准的国字脸,眉毛很浓密,呈倒八字型,眼珠突出,有外加一个微凸的大肚子,外表看上去就是性格直爽之人。
只不过没想到他今天从市里开车风风火火回来后,又风风火火开车出去。
当时牛鑫还以为他赶回去接着开车上班,毕竟他回家后就只跟老丈人说了一句话,跟妻子李巧全程零交流。
谁知道他开着车直接停在春雁超市外面,然后在里面打起了牌。
照这样分析,田宇和宋梓晨之间的关系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和李巧之间感情也许也有裂痕。牛鑫暗忖。
“田宇是女婿,等于是入赘到李家?他们家孩子,叫田江河,对吧,那个刑侦专业的学生。”赵亮看着自己的资料问道。
“是,田宇算是入赘到李家,和宋梓洋情况差不多。”
“那个宋梓洋,我很纳闷,他和张双两个人感情一直那么好,也离得近,为什么吕二娘和宋梓晨非要反对呢?”赵亮不明白为什么一家人最后变得像仇人一样。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比宋梓洋还要小三岁。我记事起,吕二娘带着他们三兄妹,一直跟张先旺家势如水火,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问过。宋梓洋和张双结婚后,基本就和家里决裂了。有了军子之后,好像缓和了一点。”
“宋梓晨在市里找到工作这件事情,你知道吗?他跟你提到过吗?”
“没有。”戴崇摇了摇头:“宋梓晨跟我的关系不是很近。我平时主要也是一个人在家里忙活我的桂花苗还有照顾我的女儿。隔一段时间去镇上或者市里花鸟鱼虫市场买点花的种子。我只听说,他那个工作待遇很好,给钱多,干活还轻松。村里好几个人都想问问他到底在哪里找的,还缺不缺人,他总是不愿意告诉大家,还特别神秘。你们有查到什么线索吗?到底是哪家公司?”
赵亮表示,一切都还在调查当中,很多事情也不是很清楚。
“去年七月份,对面的杜鹃台上摔死过一个司机,这个事你知道吗?”牛鑫向后转身,看向杜鹃台。
“知道,这件事基本都知道,很多人当时还去看了。”
“你去了吗?”
“我去了,但是没看到尸体,人太多了,我也没有特意往里面挤,因为那天我还要送我女儿去学校。”
“那个司机和孙春莲关系怎么样?还有胡春雁?”
戴崇动了一下身子,看着赵亮的眼睛,重复他的问题:“和孙春莲、胡春雁之间的关系?什么意思,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有人告诉我们,那个司机和孙春莲、胡春雁之间关系都很亲密。这件事情,你知道吗?”说这话的时候,牛鑫特意转头,看了一眼离戴崇家仅不到二十米之遥孙春莲家的房子。
“关系亲密?这个我也不是很确定。我经常一个人在后院桂花园里忙乎,其他的事情,有时候真的注意不到。我倒好像见过那个司机来孙春莲家里几次。”
这样说来,关系就是很亲密了。
“那个司机是不是和宋梓晨还打过一架?这件事情你有印象吗?”
“和宋梓晨打过一架?”戴崇低下头认真回忆,过了半分钟左右,他记起来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还是在杜鹃台上打的。我记得那个司机长得不矮,快一米八了应该,年轻力壮,他和宋梓晨都没占到便宜,不分胜负。”
“在杜鹃台那里打架?为什么选那个地方?”小高司机就是在杜鹃台上摔死的。
为什么他总爱往杜鹃台那边跑?
“杜鹃台夏天比较凉爽,人也少,比较隐蔽,还有沙发和躺椅,在那里可能方便说话吧。”戴崇说的比较委婉,没有直接说出那里也是一个约会圣地。
“是,那里景色还很漂亮,很适合谈情说爱。”赵亮加上一句。
戴崇低头看自己的手,不说话。
“他们因为什么打架,你知道吗?”
“刚才你说那个司机和胡春雁关系比较亲密,要是这样的话,也许是因为胡春雁的关系?”
戴崇不确定地说道。
“还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他们两个人打架为什么要约在杜鹃台那里?他们两个难道不是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吗?难道还先约架,然后再各自赴约?那个司机但凡正常点,都不会跟本地人干架吧。那个司机你接触过吗?他人怎么样?”牛鑫一连串问了很多个问题。
“那个司机平时休息的时候会去胡春雁超市里打牌买东西,他跟很多人都有过交流,性格应该是比较开朗。我和他没有交流过,也不知道他性格怎么样。我跟他完全是陌生人。你们要是不说起他,我根本都想不起来。”
“沈钊,就是春雁超市的老板,他经常来你们这边吗?他是不是去过宋梓晨家里?”
“沈算盘经常送货过来。只要在他们家买够三十八元,他就会送货到家。他给宋梓晨家里送过货。”
“他跟那个司机,关系怎么样,有没有过冲突?”
“我不知道有没有起过冲突,但是据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不会。”
“为什么不会?”牛鑫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自己询问过沈算盘,他一直笑眯眯,时不时咳嗽一下。他身材瘦弱,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和胡春雁差不多高,背稍微有点驼。
就外表来看,他和胡春雁完全是老少配。
胡春雁看着比他要小不少。
戴崇告诉他,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沈算盘变脸,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对谁,永远都是笑眯眯的。
他对胡春雁也是言听计从,家里的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赵亮点点头,记录下这一切。
从戴崇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中午十二点了。
戴崇热情地挽留他们吃饭,他们严词拒绝,决定回单位随便吃一点,下午再去剩下的三家看看。
“这个司机看样子很有故事。他的死亡搞不好真的像宋梓晨说的那样,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意外谋杀。”赵亮嘴里塞满了满满一口的饭,边说话边喷饭出来。
坐对面的牛鑫第一时间用胳膊挡住他喷出来的饭,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你能不能吃完饭再说话?总是喷饭,喷我好几次了。”
“牛哥对不起,对不起牛哥。是我草率了。”赵亮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向牛鑫发誓再也不喷饭了。
“我也是着急这个案件。你看,一个多礼拜过去了,咱们目前对于凶手是谁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牛鑫大吃了两口饭菜,白了他一眼:“今天收获不少。”
“那个司机的事情,咱们还是要深究一下。如果他不是意外坠亡的话,那会是谁杀死他呢?”
“之前宋梓晨跟他打过一架,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宋梓晨把他推下去的?”
“如果是宋梓晨把他推下去的,那宋梓晨是谁毒死的呢?”
“也许有人知道司机遇害的真相,替司机报仇?”牛鑫大胆假设。
“可是这个司机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也没有结婚生子,连尸体都是工友们帮他收的,谁会替他报仇呢?”
“和他关系好的人,在尾达村就两个,一个是胡春燕,一个是孙春莲。有没有可能她们两个当中的一个替司机报的仇?”
“她们两个当中的一个?那个司机都死了半年了,为什么现在才动手呢?要报仇的话,不应该早就报仇了吗?”
“也许她们早就计划好了呢。毒死宋梓晨的那瓶酒,是胡乱地放在酒箱子里,谁都不知道宋梓晨先喝哪一瓶。有可能凶手早在半年前就在酒里下毒了,只是宋梓晨现在才喝到。”牛鑫不放过每一种可能性。
“如果她们想为司机报仇,那为什么不直接报警,交给警察来处理这一切?为什么要以身犯险?我觉得你的这个假设说不通。”赵亮坦率直言。
“你说的也是。而且胡春雁跟宋梓晨一直私下里有联系,并不像是想杀死他为自己报仇的样子。”
“咱们只是假设那个司机是被人杀害的,假设他是被宋梓晨推下山崖的。要是这个不成立的话,所有的假设都不会成立。”
牛鑫点点头,低头专心吃饭。
“司机这条线要追下去。还有就是田宇。”
“我之前都没有注意到他。今天早上咱们去他家的时候,他回家后跟李巧全程零交流。你注意到这个了吗?不仅没有交流,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我觉得宋梓晨说的‘偷人’,很有可能指的是他。”
“他是入赘来到李家,他现在的工作也都是李清宜张罗掌控的,他不敢跟李家翻脸。所以,如果李家知道他偷人的事情,他应该会有代价。”
“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凶手是他?他买来农药后,偷偷放到宋梓晨房间的酒里。”
“我觉得现在谁都有可能,毕竟宋梓晨这个人,得罪的人太多了。”
“还有就是他那个工作。那个公司隐藏得也太好了,没有一点蛛丝马迹。看样子,绝对是干违法的事情。真有这这种可能性,就是宋梓晨被公司的人清理了。”
“那宋梓晨在那个公司里能干点什么?他的特长是什么?我查看他的资料,这些年他一直在家里养鸭子。除了养鸭,没有一技之长。早期的工作经历也是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他能干的事情多着呢。帮人运个货,送个东西什么的。这些工作都是高风险,高回报的,也是极端隐蔽的。”
“那这样的话,咱们就够呛能够找出凶手了。沾上那方面的人都是亡命之徒,而且都是专业的。”
“还有刚才戴崇说的上门推销洗发水那个人。”
“对,他们也有可能。那条线咱们也要追查下去。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现在咱们重点要追三条线。一条线是司机坠亡事件;一条线是宋梓晨工作的事情;还有一条线就是田宇。”
“还有那个沈算盘,沈钊,我觉得他那个人深不可测。你听戴崇说了吗,这么多年来对谁都是笑眯眯的,跟谁都不起冲突,哪怕是别人当着他的面给戴绿帽子。哪个男人能忍这个?”
“是。关键是,跟胡春雁有过不正当关系的两个人都死了。你说这个是不是巧合?”
“嗯,他这条线也要重点跟进。”
“别着急。咱们下午还要走访剩下的三户人家,也许又会有新的线索。”
下午一点半刚过,牛鑫独自驱车来到张先旺家里。
周二下午,军子和壮壮都出门上学了。
张双在自己房间里午休;张先旺和侯丽文正在把刚煮熟的鸡蛋黄都碾碎,打算一会儿投到鱼塘里,喂给小鱼苗吃;梁娣玲在一边准备鸡食;张宝出门去胡春雁超市看打牌去了;宋梓洋跑长途去了,今天晚上才能回来。
见牛鑫上门,他们先是楞了一下。
短暂的发愣过后,张先旺率先反应过来。
他两个像蒲扇一般大的手在自己的黑色围裙上胡乱擦拭几下,然后热情地邀请牛鑫进来坐。
随即他转过头,威严地使唤侯丽文泡茶,梁娣玲端点零食出来招待。
牛鑫赶紧摆手,说自己随身带水了,不需要喝茶,更不需要吃零食了,他过来就是想问几个问题。
梁娣玲很快从屋里端出来一盘瓜子花生,还有自己做的地瓜干。
“这个地瓜干都是我们自己种的地瓜,自己晒的,跟外面买的味道不一样,你尝尝。茶叶也是我们自己种的茶树,前些天刚采下来的头一波新茶。清香沁鼻,你喝喝试试看。”张先旺客气地请牛鑫坐下后,热情周到地招呼。
牛鑫点点头,拿了一小片地瓜试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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