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机械厂总经理黄月生,宝宁食品厂销售总经理郝强,这两个人都是最近才升职的,跟高义算是半斤八两,所以比较主动。
至于坐着没动的那个,周明认出了对方后,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喜家印染厂的老板,沈德喜。
这时候等到另外两个老总跟高义打过了招呼握了手,他才抬起头来,一脸不耐烦朝着高义点了点头。
像他现在的身价,在相同层次的企业家里也算有些知名度了,碰到这种场合,自然不会跟高义一样提前准备资料。
高义才升职不久,在自己厂子里还没站稳脚跟,根本不值得他费心,所以这时候他站都懒得站起来。
更何况,最近喜家厂子里面的杂乱事太多,要不是看在这次饭局的发起人是他得罪不起的大老板,他压根就不会跑来参加什么饭局。
高义干笑了两声,收回了自己的手,顺势在桌面上搭了一下抓过了一个茶杯,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周明跟高义本来是并肩站在一起,此时高义坐了下来,立刻就把他给显了出来,另外两个老总看了一眼周明,见他年纪轻轻,都是把他当成了高义的秘书或者司机一流。
他们带来的秘书司机,都被安排在了楼下的大厅里面解决吃饭问题,这个年轻人一会儿自然也要下楼。
现在进来估计只是为了见世面,那两个老总只是朝着他笑了笑,就转过头说起了什么事情。
周明不以为意,在场这几个人,除了一个沈德喜跟他有点瓜葛以外,剩下的两人以后估计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自然用不着巴着他们。
他拉开了高义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正要跟高义说两句什么,就听到对面沈德喜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坐在这里?”
沈德喜的话一说出来,屋子里面几人都是愣住了神,抬起头来,他就坐在周明对面,正一脸不爽的看着这边,目光直指周明。
以前他在国营厂的领导面前装惯了孙子,此事水涨船高,早把自己跟国营厂的高层们放在了同样的层次上。
同样的,身份地位的转变太快,也给他带来了一些戾气,加上最近心烦气躁发泄不出来,这时候见到一个‘司机’居然敢坐在自己平起平坐的位子上,顿时就心生不满。
“高总,你是怎么管下属的,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他呵斥了周明一句之后,立刻就把矛头调转向了高义,冷声问道。
高义被沈德喜问了这么一句,怔了怔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人是周明。
“你们看看,我竟然忘了介绍,这位可不是我的下属,这位是我特意邀请过来,一起参加这次聚会的周总。”
“别看周总年轻,但是却是正八经的年少有为,论能力实力,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自愧不如的。”
朝着周明看了一眼,发现周明面容含笑,没有生气的意思之后,高义立刻就松了口气,接着忙不迭的说到。
“我可是记得这种饭局,是可以邀请一两个朋友过来的,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听了高义的解释,另外两个老总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周明,显然没想到周明居然会是老板的身份。
至于沈德喜,被高义顶了回来之后,顿感脸上无光,非但没有对高义的解释满意,反而冷笑了起来:“话是这么讲,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这个桌子的。”
“现在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竟然也能叫什么总了?”
“不知道这位周总,是在什么地方高就,做的什么买卖?”他阴阳怪气的朝着周明发问道。
周明微微一笑,也没有遮掩:“我那摊买卖不算大,一个小小的印染厂而已,最近已经开始在江州市场里铺货了,相信几位老总用不了多久,家里就能用上我兴启厂的布料了。”
另外两个老总一听,眼睛顿时一亮。
甭管周明是不是真的有个印染厂,只要他是跟着高义一起来的,就不会不知道对面的沈德喜开的就是印染厂。
这年轻人有点不讲武德啊,一开口就直捣黄龙,而且压根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沈德喜是印染厂的老板,等到他用上竞争对手出产的布料,除非是他的喜家厂倒闭。
“印染厂?兴启?”沈德喜听到这熟悉无比的名字,顿时一愣,紧接着就眯起了眼睛,这不就是自己最近愁到一脑袋高粱花子的原因所在么?
“那家兴启印染厂,就是你开的?”他盯住了周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到。
周明做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来:“不会吧,沈总竟然听说过我那个小厂子?”
旁边的两个老总立刻就嗅出了一点不寻常的味道来。
黄月生左看看沈德喜,右看看周明,发现这两个人的表情都是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立刻就朝着周明说道。
“周总年少有为,在这个年纪上能有一番作为,属实不易,不过做生意可不能蛮干,有些人脉还是要结交的,比如说沈总,那可是你们印染业的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大拇指。
郝强则是看了一眼沈德喜,唯恐天下不乱的说到:“周总初涉印染业,似乎就有了点成绩,沈总可得多多提携后辈。”
“不过我看,周总说不定很快就能超过沈总,把沈总这个大浪拍在沙滩上了。”
这个沈德喜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似乎在江州商圈混得没那么好。
在场这两个老板跟沈德喜并没有业务上的冲突,甚至那个机械厂的黄月生应该跟沈德喜还有合作关系才对。
“兴启印染厂,我倒是有点印象,之前招工的时候,就是你把我们喜家招的工人给截胡了吧?”沈德喜目光一转看向了周明,冷冷的问道。
“一个小小的染坊,敢开出那么高的工资标准,我倒是真想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周明笑了笑,这个沈德喜表现的攻击性也太强了一些,如果他真的意味沈德喜就是这么个没有深浅的家伙,那就是他脑子坏掉了。
“现在所有国营厂都在搞改制,大量的工人流入就业市场,很多民营厂子为了减轻薪酬压力,都是开始降低工薪,我想喜家之所以招人困难,也有这个原因吧?”
他没有正面回怼沈德喜,而是笑呵呵的反问到。
沈德喜皱起了眉头。
就连另外两个老总,也是狐疑的看向了周明,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周明说的就是现在江州的现状,几乎一语中的,国营厂大量裁撤员工,眼下江州市最不缺的就是待业工人。
供大于求的时候,工人薪酬自然要下调,再加上很多工人还没有适应过来新的环境,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下海经商,而是继续找个安稳的工作干下去。
这就导致了短短一两个礼拜内,长短工的普遍工资急速下滑。
甚至有些厂子开着每个月十五块钱的工资,都能招到不少人,虽说招到的都不是青工,但是也直接反应出了现在用工的乱象。
在这种情况下,喜家开出来的价格其实还算公道,所以才能有资格挑肥拣瘦,但是偏生碰到了周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愣是搅和得他们最近都招不到可靠的人手。
周明这时候提起这茬,是在打什么主意,难道是想要反讽自己克扣员工工资,借题发挥羞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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