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办公室。

村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档案盒。

“这里是全村55户的户籍信息。前年整理的，变化也不大。可以参考。”

村长说完，把档案盒放在了宋腾飞办公桌上。

宋腾飞翻开看了，信息跟简单，就是地址姓名家庭成员。

宋腾飞道：“这是户籍信息？也太简单了吧！”

村长摆手道：“不算是正规户籍信息，就是统计村里人口的！”

宋腾飞点道：“这个太简单，只能做个参考，我想到村上走走，看看每一家都什么情况。”

村长点头，然后道：“我今天要去开会，要不明天再去查？”

宋腾飞道：“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我先自己去吧！”

村长想了想道：“也行，反正现在大家都认识你。不过碰见不好说话和找茬的，别硬碰硬，等我回来。”

这是宋腾飞第一次独自开展工作。他有些小兴奋。拿着文件盒出门了。

村长已经帮忙把户籍表按照由南到北，由西到东的顺序排好了，方便宋腾飞对号。

好在这里房屋稀疏，无论走去哪里都很方便。

很快他就来到了村头第一家。

这也是一间土坯房，周围围着一圈黄土墙，大门是用木头做的，上面的对联早就掉了颜色。房子年头看起来跟他宿舍差不多。

窗户是向上开的，已经用木棍支起来，但是里面黑黢黢的。

农忙季节，宋腾飞不知道这家里是不是有人。

在他刚要张口问一声的时候。土墙内伸出一个小脑袋，瞪着大大的眼睛问：“你是谁呀！”

这个小孩儿约莫五岁，头上扎个冲天揪。眼睛很亮，满脸的好奇。

宋腾飞笑着问：“小姑娘，这是老崔家么？”

小孩儿有些生气，皱着眉头道：“我不是小姑娘！”

宋腾飞看着小孩儿头顶上的冲天揪一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就听屋里有人问：“浩然，你跟谁说话呢？”

小孩儿回头道：“不知道，他站咱们家门口瞅半天了！”

这时屋里人掀开门帘走出来了，看见宋腾飞，惊讶道：“这不是小宋么，你有啥事儿么？”

宋腾飞认得她。村里人都叫她红姑。几天前，她跟着老张太太去过村委会。

宋腾飞道：“红姑，我就是想调查一下各家情况。”

红姑摆手道：“快进屋吧，外面热。”

红姑家屋子不大，陈旧却干净。连红砖地面都被擦得一尘不染。

宋腾飞坐在炕沿，拿出本子，问道：“红姑，你们一家几口人？我看这里写着四口。”

红姑愣一下，道：“我们家呀，对，四口，四口。”

宋腾飞又道：“都有谁呀？”

红姑给宋腾飞倒了杯水放在旁边，道：“现在就我和小孙子崔浩然在家。孩子爸妈去外地打工了。”

小浩然在一旁道：“我爸爸妈妈说今年过年就回来啦！”

红姑皱眉对小浩然道：“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快出去玩儿，去找李天龙玩儿。”

小浩然撇撇嘴道：“他爷说他又生病了，不让我们跟他玩儿。”

红姑没说话，瞪了小浩然一眼。小浩然转头跑出去了。

红姑才又对宋腾飞道：“孩子他爸妈说出去打工三年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刚才孩子在屋我没说。所以我家啊，算两口人吧。”

宋腾飞笔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在纸上写下了两口人。

宋腾飞问：“那没找找么？”

红姑道：“谁出去啊就托谁给打听打听，就是没消息……我怕要是有个意外……”

红姑说到这没再说下去，宋腾飞马上接过话茬道：“红姑，你别瞎想。肯定是去了远地方，联系不上吧。等他们安顿好了肯定能给家里信儿！”

红姑叹气道：“但愿如此吧。别的不怕，就是怕苦了孩子！这马上上学了，等孩子懂事了，还不知道怎么办！瞒不住！”

宋腾飞安慰道：“红姑，别上火。如果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说，我能帮忙的一定帮忙。”

红姑道：“孩子能顺利上学就行了。”

宋腾飞记下红姑的诉求，然后又问：“那你家现在收入来源是啥？”

红姑道：“就是种点儿地呗。我家地也不多，我没病没灾的，现在够我娘俩一年花销，要是孩子上学就说不准喽。”

宋腾飞试着问：“一年能收入一万？”

红姑笑着道：“嗨！要有这么多就好喽！”

红姑说完，伸出五个手指，又道：“也就这些吧！”

宋腾飞会意，刷刷在纸上记了一串数字。

宋腾飞问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开。外面起了很大一阵风。

红姑从北窗户望出去，看到窗外黑压压的。

他拉住宋腾飞道：“先别走了，马上下雨。隔壁老李家和再隔壁老王家都没人，你要往回走就得挨浇。等雨停再走吧。”

红姑说完，站在门口喊道：“浩然，要下雨了，快回家。”

不一会儿，就听见浩然哒哒哒地跑回来，一头扑到红姑怀里。

果真如红姑所说，浩然前脚进屋，后脚豆大的雨点就砸下来，很快外面就雾蒙蒙的了。

雨很大很急。浩然站在炕上窗户边看雨。

宋腾飞看着他，不解地问红姑：“他不是男孩子吗，为什么要给梳个冲天揪啊？刚我在门口还以为是个小姑娘。”

红姑笑着道：“本来也留个小平头，头年的时候，村里来个算命的。说我家孩子命中有灾祸，让我们扮成女孩子躲几年，过了七岁就好了。这不是我心里也犯嘀咕，所以就给他梳了个揪。”

宋腾飞想说这是迷信不能信。可是看着红姑看着小孙子宠爱的眼神，他没说出口。

面对常年音讯全无的儿子儿媳。孩子的小辫子，可能是这个留守儿童的奶奶最后的心理安慰和精神寄托了。

小浩然看够了雨，跑到炕沿边上玩儿宋腾飞的笔。

小浩然道：“奶奶说，等我上学了，也给我买笔。”

宋腾飞问：“你想不想上学呀？”

小浩然拿着笔爱不释手，害羞道：“想呀！”

宋腾飞揪了揪小浩然的冲天揪，道：“小男子汉，快点儿长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