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腾飞是第二天去取钱的。

前一天下午，宋腾飞没能出去村委会的门，陆陆续续有好些人想让他帮忙取钱。最后没办法，村长又打开了那个不太好用的广播。让大家谁需要代取直补钱就来找宋腾飞。

宋腾飞手里掐着一沓存折，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朋友圈：全村人的希望！

贺林很快回复：风里雨里，镇上信用社等你。

但是贺林和宋腾飞没有碰面。贺林帮忙取完钱后匆匆地回村了。眼看清明到了，他要防止村民上山烧纸祭祀。

荒山村的人都见识了李保财家失火的厉害，谁都怕再出火灾，所以稍微一禁止便有效果。宋腾飞在微信里跟贺林炫耀，自己这方面少操了不少心。

可打脸的事情马上就发生了。

宋腾飞在镇上耽搁了一阵，回村的时候天有些暗了。宋腾飞就觉得空气中烟气弥漫，眼睛快睁不开了。

从小生活在北方的宋腾飞知道这肯定不是沙尘暴。

快进村了，他看见三三两两的村民拿着工具从村外回来。

正在他迷惑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宋腾飞回头，原来是村长。

宋腾飞看着村长也背着同样的农具，特别好奇。

村长解释道：“春耕前，需要把地里面杂碎的秸秆烧掉。这样庄稼才能长得更好。”

宋腾飞才理解为什么空气如此呛人。

“但是这么做污染空气啊！”

“不这么做无法种田呀！”

村长又解释道：“最近几年只有春耕前让烧秸秆的。以前秋收后还会烧的。而且现在啊，需要看天气，没有风的时候，集体烧。所以你会看到这么多人。”

宋腾飞点了点头。

村长跟宋腾飞一起回到村委会。村长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春天风大，是要严防烧秸秆的，咱们需要值班巡逻，别弄出火灾！”

宋腾飞道：“今天你很累了，今晚我值班吧！”

村长道：“也行，村委会地势高，你就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大地上有没有明火。”

宋腾飞做事一向认真，村长说的话他记在心里。整个晚上，他都坐在院子里。

这是个晴天的夜晚，月亮也不大。宋腾飞被满是星星的天空震撼到了。

上学时候去天文馆认的各种星座，还有丝带一样的银河都看得十分清楚。

他第一次体会到看繁星闪烁是什么感觉。

如果不是又闻到了呛人的烟味，宋腾飞大概会看一晚上的星星。

宋腾飞机警地站起来四处遥望，可是一点儿火光都没看见。

他想了想，从屋里搬出个梯子，他爬上了房顶。

此时已经早晨三点了，天有些蒙蒙亮。

他站在屋顶上，才看到远处的树林被浓烟包围。

宋腾飞试着给村长打电话，村长电话却关机。

宋腾飞赶紧从房顶下来，要去村长家。

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了要出村的小旺。

小旺惊讶道：“你怎么起这么早，咋着急忙慌的？”

宋腾飞道：“我看见西边树林浓烟滚滚的，好像着火了！我着急去找村长。”

小旺记得树林旁边就是长海叔家种的树苗。

小旺道：“你去找村长，我去找一下长海叔，他家树苗地也在那边！”

俩人分头行动。二十分钟后，村长和长海叔各带一拨人赶了过来。

长海叔道：“我怕树苗地着火，我看着到晚上七八点钟呢，咋还着了！”

宋腾飞道：“我没看见明火，都是烟。”

村长道：“快去看看，无论是树林子着了还是树苗着了都不好！”

树林眼看着在眼前，但是距离却不近。宋腾飞没有走在田垄里的经验，走起路来格外吃力。

村长和长海叔表情严肃，走起路来也丝毫没照顾宋腾飞。宋腾飞在后面紧跟着，不一会儿他就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了。

浓烟丝毫没有散去，要查看树苗地的情况，就要穿过浓烟，宋腾飞好不容易赶上前面村民，他拉住村长道：“这烟太大，看不清不说，要是被呛到也很危险。”

长海叔道：“我去看看，你们别动。”

宋腾飞拉着他不让他过去。

长海叔生气地甩开宋腾飞道：“你拦我干什么。我家树苗今年就长成了，要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我一家咋活？”

宋腾飞道：“不行，这烟太大了！危险！”

长海着急道：“就是火海我也得去看看!”

宋腾飞道：“那咱们就报119！”

长海道：“等水车来了，屁都凉了！你再看看这荒山野岭，啥车能进来！我说你读书读傻了吧！”

宋腾飞刚要反驳，就听见浓烟中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宋腾飞急了，可是他看向众人的时候，发现并没有少人。

众人显然也听见了这声咳嗽，村长大喊：“谁在那边呢？”

没有人回答。

宋腾飞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被困在浓烟中的人一定非常危险。

宋腾飞出门的时候，随手装了一瓶水在身上。

他拧开瓶盖，用水打湿了衣襟。之后，他捂着嘴冲进了浓烟里。

村长见宋腾飞一声不吭就冲进去，着急喊道：“快回来。太呛了！”

宋腾飞没跑多远，就看见有人拄着锹，蹲在地上。

宋腾飞赶紧过去，把他拉出了浓烟。

那人被呛的几乎晕厥，被拉出来后，坐在地上咳嗽了好大一阵，吐了好几口黑色的吐沫，才稍微缓过来劲儿。

宋腾飞赶紧把剩下的水给他了。

村长看清那人，道：“大民，你咋在这呢?”

大民缓了缓，又喝了几口水，道：“我昨天晚上放荒来着。我从南头的地开始放的……”

村长跺脚道：“捡重要的说，别墨迹！”

大民愣了一下，他在心里组织了半天语言，之后道：“就是我烧的时候，吹的西北风。后半夜我出来上厕所发现变成东风了。我怕给树林子烧了，过来瞅瞅……”

长海问道：“大民，你跟哥说实话。你烧着我家树苗没？”

大民支支吾吾道：“没烧……没烧……”

长海一口气还没舒完，就听大民又道：“没烧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