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很平常的早晨，吃过早饭后，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嘟嘟的哨子声，显然与学习无关。

李连长边吹边喊；“集合了——集合了——”

我们急忙跑到院子里依次站好队。李连长的脚边散放着一堆像大刀片一样的大锯。他说；“今天我们去那边的树林子伐木，每个班三把锯，一把斧头，现在各班领工具。”

这个锯片是白钢的，上面还涂着一层油，弹一下嗡嗡响，有一米多长，锯齿锋利，有一个弧度。锯的两端有两个木柄。斧头是长柄的大板斧头，我们还是头一次见过这样的东西。

终于要干活了，我们都有些兴奋，枯燥沉闷的学习讨论让我们烦透了，大家说说笑笑的跟着李连长向工作地点走去。有些女生戴着套袖，还有几个女生的肩上居然披着像盔甲一样的披肩，头上围着头巾，远远看去还真有点像“五七连”的模样。看来她们都是有备而来。

这片树林子就是我们初来时见到的那片树林子，离我们宿舍能有一里多路。伐木时三人一伙，两人拉锯，一个人负责把树干推倒，其余的人往回扛。

寂静的树林子顿时热闹起来了，伐木的锯声，树木倒地的哗啦声以及警示的吆喝声，时不时地还掺杂着女孩子的嬉笑和惊叫声，真的很热闹。

王辉和张东贤只穿个背心干得满头大汗，孙崇刚粗大的嗓门一直在喊“顺山倒喽！—”

树木的口径基本像碗口那么粗，短的用肩扛，长一些的把树根搭在肩上拖着走，树枝在地上摩擦得哗哗响，身后卷起团团灰尘。

头一天干活大家都很卖力，天气很热，个个都是大汗淋漓。学习了半个多月，似乎积攒了多力气，不怕苦不怕累的诺言和决心应该落实在行动中。可算是有了表现的机会，个个都生龙活虎似的，尽可能在领导面前表现得好一些。

大家也不觉得累，嘻嘻哈哈的干劲十足，感觉就像是在学校参加学工劳动时的一样。

收工后我们都聚在大水坑洗脸，有人喊胳膊疼，有人喊腿疼，杨念怀的肩膀磨破了皮，后背还有两道被树枝划出的血痕，天气热他只穿个背心。

戴士杰突发奇想地说；“哪有澡堂子，我们洗澡去呗。”

王涛嘿嘿一笑说；“这里呀，没有澡堂子，我们来这么久都没有洗过澡。”

周树春一边擦着胳膊一边说；“那他们这里的人不洗澡啊？”

王涛还是嘿嘿地笑着说；“不知道。”

我说；“县里能有吧？”

戴士杰哈哈大笑说；“洗个澡还能跑到县里去？哈哈哈。”

周小虎接过话茬；“抚远县里也没有澡堂子。”他是抚远县当地的知青。

“什么？县里都没有？”大家感到很吃惊。

这么大的一个县还有一个兵团，竟然连一个澡堂子都没有，真的不可思议。

第二天继续伐木，周树春和杨念怀，孟庆新他们三个一伙。他们伐倒了一棵干枯的老柞树，树芯已经烂空了，放倒的时候突然从树洞里飞出一只黑乎乎的东西，把他们三个吓了一跳。

“蝙蝠！”周树春马上喊了一声，随后便把大锯横担在树洞口上。他们三个互相看着谁也不敢去碰。

周树春转身喊道；“长明！你来。”

史长明离他们不远，一脸迷惑地走了过来。

“这个树洞里有家雀，刚才飞出去一个。”周树春很认真地说。

“一窝呐，可能还有家雀蛋呢。”杨念怀磕磕巴巴地溜着缝。

“是吗？”

听说里面有家雀，史长明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撸起袖子，挪掉树洞上的锯片就把手伸了进去。他的手在里面摸到了一堆毛茸茸，肉乎乎，凉哇哇的小东西，而且他明显的感觉到这些小东西在里面叽里咕噜地乱窜，有几个还在他的胳膊上爬来爬去的蠕动。史长明心里一惊，觉得不像是麻雀。

这时有两只蝙蝠突然从洞口里爬了出来，黑乎乎的像老鼠一样，闪着两只明亮的眼珠子。

史长明吓得“妈呀！——”一声尖叫，猛地抽出胳膊，顷刻间从树洞里飞出一大群黑压压的蝙蝠，呼啦啦地带着风声，遮天蔽日，乱哄哄地扑在史长明的脸上和胸上。惊得他一只手扑棱着脸和胸，另一只胳膊猛烈地狂甩着，那上面爬满了一层黑色的蝙蝠，随即便倒在地上，脸色煞白，两眼发直，浑身不停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