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似乎下的很快，陈卫的眉头死死拧住，沉默着，长久以来的委屈和心中的愤懑让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到了二层，他一口气跑到一楼，不知是气还是怕，又或者二者皆有，手在发抖的情况下插入车钥匙了好几次都没成功，空气中的灰尘似乎越发躁动，飞舞地越发无节制，陈卫的额头越来越青，几乎就要发白，最后解脱般的，他一下子顶进去转动，车灯一亮，他抄起雨披就要套上——

手机发出震动，老板突然发来一条彩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过来拿钱”，陈卫按动按键往下滚动，一张照片赫然显现：

两张10000面额的纸币，纸色明亮的紫红，头戴珠帘的玉帝笑容祥和，头顶“天地银行”四字。

陈卫的指甲一下子把掌心攥破，害怕、惊恐、后悔等其他情绪瞬间消融，血液仿佛从脚底倒流到眼眶，愤怒像是野火将胸膛乃至头颅烧的沸热——

你他妈的

你他妈的！

披上雨衣，从座下的收纳箱拿出铁制扳手，陈卫大踏步走上楼，这一次，他没有坐电梯。

陈卫推开4609的门，门附近的红色肉质和油腻恶心地流动着，塑料袋倒是不见了。餐桌上，秃顶男慢条斯理地对着红色塑料袋啃咬，啤酒瓶错乱横倒，黄浊的酒液像一条条小蛇流散开，滴滴哒哒地滴到肥佬的腿上。陈卫环视四周，发觉门口旁的桌柜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的白百合已经全都枯死了。他掂量了下重量，然后狠狠砸向那毛发稀疏的头顶，花瓶响亮地破碎开来，那头颅顿时给砸的鲜血横流，一片碎片在眼眶下划开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并斜扎入黄浊的眼球，肥佬一下子停止了进食。

“扑街，我杀咗你全家。”陈卫冷声道。

那秃顶男人十分僵硬地转过头来，就像是在拧动生锈发黄的螺丝一般，给陈卫一种脑袋随时可能从脖子上掉下来的既视感。

“狂犬病人？没听说过有这种病状。”陈卫冷眼看着，没有着急动手，现在流血受伤的是对面那个死东西，虽然现在周围杂乱又血腥的环境一旦被人发现都会立刻被认为是凶杀现场，但陈卫依然能压制住心里不断泛起的恐慌，以及变得更加警觉。

陈卫决定不让这家伙咬到自己，他手掌松了松，握住铁制扳手的一端附近，但留有一定距离，这样是便于他把这玩意插入肥佬的喉管时更容易脱手。

这时，秃顶男人动了，他并未吼叫也没有表现出凶厉，而是面无表情地冲向陈卫，肥胖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十分蛮横，他像是没有关节一般甩动胳膊，陈卫侧身避过，那肿胀粗臂扫起的劲风把他的衣角吹得直响，一下子陈卫的瞳孔缩小，左腿如钢鞭一般重重抽在男人膨胀的腹部，男人浑身一颤，背部不由得微微拱起，他犹如没有上油的机器，笨拙地张开双臂想要压倒陈卫，陈卫向后轻跃躲闪了这一击，男人踉跄着想要保持平衡，陈卫眼中的冰冷俞盛，他不会放过这个破绽。

毕竟，他曾经在这座城市的贫民窟生存了将近二十年，杀人，没有干过，但是见的不少，只要你用心观察，就能在司龙阳城的某处阴暗角落里当第一目击者。而打人，多了去了，而且是当做生活调剂品，用来发泄压力，以及——

陈卫猛地踹向男人的脚踝，肥佬失去平衡拍在地上，让地面为之抖了一抖，他看着肥佬就像是千斤顶一样地想把上身撑起来，于是从后方冲着肥腻的后脖颈一脚跺下去，42码加厚加大雨靴下传来颈椎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扑街。”陈卫绕着肥佬走动，手里的扳手跃跃欲试“站起嚟。”

然而，虽然比之前缓慢不少，肥佬血肉模糊的头颅还是抬起，那双发灰的眸子无神地朝向陈卫身后，宛如不死不灭的僵尸，摇摇欲坠地站立起来。

“鬼叫你真起翻身。”陈卫心里略有不定，没想到他还真能站起来。这样都没事，难道最后还要把他头割下来？不过以目前的形势他倒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全，起来一次就再弄倒一次。

“你别想走，”陈卫瞥了一眼身后，发现屋门正冲着走廊大开“别想了。”他决定好了，无论这家伙是什么东西，自己都要打他断的腿，然后拿走自己该拿的钱，最后用这肥佬的手机报个警，以免这玩意再出去害人。

肥佬再次向陈卫发起了冲锋，这一次他双手耷拉在头顶，浑身上下满是破绽，陈卫注视着他的动作，思考着哪里可以做出一击重创的操作，两人之间的距离飞快拉近，肥佬仍保持着横冲直撞的莽撞姿态，毫无攻守可言，终于，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陈卫观察着他大开大合，手中扳手一转，便侧步顶向他的脑袋，即将落笔之时，肥佬的双臂轻微而又不寻常地拱起，陈卫骤然察觉这个细节，来不及多想，腰部折叠一般紧急拉下，凭借着长年累月的劳作所培养出的身体素质，险而又险地躲避过这没能捕捉到的一击，陈卫只感觉到脊椎之上一阵疾岚扫过，抽的他隐隐作痛，他们错身而过。陈卫身形暴退，此时他已退入屋内正中央，看着门旁的肥佬稳稳站直，想到刚刚被那一击扫中的后果，冷汗瞬间流了出来。这东西刚刚不知怎么的已经从一开始那种僵硬的状态中解除，但他居然仍然运用人的智慧来伪装自己，用藏拙来为真正的攻击做铺垫。

肥佬没有直追而上，他反手一拍大门，在震耳的铁鸣声中封闭了陈卫的退路。

在陈卫骇然的目光中，肥佬像常人一样扭了扭脖子，关节咔哒咔哒地复位。他咧开破烂不堪的嘴角，抿起笑容，一排褐色的血牙从肉洞里露出来。

这肥佬，居然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