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体中心闭馆的那一天，算得上是真的，彻底闭馆了。

偌大的场馆中，传出几道清脆的落锁声。

白霖惊了一下，微微抬起头。

“外面好大的雾啊。”

苏乔发现了什么，站起身来。

难得是个清闲的时候，一向嘈杂的场馆内竟安静的可怕。

“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白霖制服鞋微高的鞋底落向地面，她探出头朝着大玻璃墙处看去。

文化馆的大厅有一大半是玻璃的，透明的墙头压着沉重的钢架支撑。

大家总说这里没有一丁点温馨的感觉。

白霖她们所负责的影院区域更是白墙白瓷砖，几盆绿植加上不远处的自动贩卖热饮机。

像废弃了好几十年的铁质巨大机器，油滋滋的，几月前放置在这里，就没有用过。

然后就是前台人员一身黑色绣着紫色纹样的职业套装了，整个一看下来，倒更像是办公室大楼的前台。

苏城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雾。

苏乔先发现了不对劲。

耳边早已熟悉，杂乱交织着的声响竟都消失了。

电梯的轰隆移动声，空调通风进风的阵阵响动，竟是诡异的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

“我去，好恐怖……”

白霖看着苏乔脸上淡淡的笑意，她将书收回了文件架，浅绿色口罩下，呼吸不可查觉得有些急促。

“待会儿不会下雨吧。”

她说着，起身准备去门前查看。

苏乔立在她身后，弯下腰去掏对讲机。

像往常一般按下了刻有喇叭状图标的通讯键，霎时间，那发出的刺耳声响几乎是要穿透她的耳膜，嘈杂的尖利声音惊得白霖猛然回头。

“——啪”的一声，断电了。

眼前的场景忽然变得昏暗，视线受阻的两个年轻女孩被吓得口中禁不住溢出一声亢长的尖叫。

这个变故打断了白霖欲向前去探索的心思，急忙回身跑向苏乔。

空荡的场馆陷入了黑暗，只有空中浮下来一点点微小的光亮。

它杂糅在大雾中，似是随时都会消散。

脆弱不堪。

一向只会被座机干扰的对讲机此时竟彻底失去了作用，苏乔将它丢进了抽屉里，却也只敢轻轻地丢进去。

冰凉的机身像是烫手山芋，可当她想到要是把它摔坏了就得照价赔偿这事，还是轻轻的，带着些诡异的恐惧感，将它关在了抽屉里。

苏乔握住白霖的手，手心因那瞬间的恐惧，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两人相视一眼，看着对方复杂的神情，她们不约而同打开了手机。

微弱的屏幕光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苍白的光线镀在两人口罩遮掩不住的上半张脸上。

白霖蹲下身去，似乎藏匿于狭隘处才能让她狂跳的心脏慢下来。

她打开了微博，手指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着。

这样的大雾必然引起热议。

在苏城这座，经济区域城池。

而苏乔则点开了微信置顶的“满减促销”群。

这是大家专门报领导动向的群。

那些穿着冲锋衣的领导最喜欢来这里巡查了。

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她们都抱着一小簇闪着光亮的期待。

但这份期待却又很快被打破。

白霖的手机上，是个信号塔一样的图案。

苏乔发出去的信息，也在那浅灰色的小圈不停旋转中，没了下文。

灰暗寂静的环境之下，两人再次相视。

“没信号？！”

苏乔压低了音量。

“5g掉成2g了。”白霖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很快便被扼杀干净。

在这诡异的突发状况下，再傻的人都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天气不对劲，对讲机不对劲，手机不对劲！

四周压抑得让人全身发麻，两人无措地停留在原地。

“报警？”

“但这个情况……”

不出所料的，紧急呼叫也失败了。

这，该如何是好？

－

四周一片寂静。

寂静到甚至能够清楚地听到吞咽口水的动静。

眼下，只能等楼上的同事回应了。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贸然跑出去，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很有可能送人头了。

他们不可能在听到尖叫后没有任何回应。

除非……

白霖狠狠吸了一口气。

剧烈的拍击声骤然响起，在心思各异的二人心口猛敲一击。

蹲在桌后的白霖噎了一下，冷汗似是从头冒到脚尖，深冬的空气中，脱离了空调的苏城像是凝结出了一层冰雾。

那冰雾轻轻笼罩在了人们的身上。

发觉时，浑身刺骨冰冷。

两人都清楚，这巨大的声响是猛烈撞击木门发出来的响动。

苏乔不可控得攥紧了白霖的手。

呼吸在那瞬间凝滞。

很快，撞击声戛然而止，昏暗的场馆再一次陷入……

“——呯”的一声巨响划破那仅有的片刻宁静。

有东西破门而出了！

白霖垂下头，将脸埋在膝间。

那时间，千千万万种想法在她们的脑海之中被点燃，一簇簇火苗突兀地出现在漆黑之中。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一步一步，正朝着她们走来。

两人紧紧地将双肩并在一起。

不知道是白霖还是苏乔的身体，正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心脏砰砰直跳，这，会暴露踪迹吗？

炽热的灼烧感伴随着直窜到嗓子眼的心脏，白霖的血液似乎已经停止了流动。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熟悉的声音，是……保洁阿姨？

白霖猛然回头。

印入眼帘的，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苍老面孔，几缕发丝随着她前倾的姿势倾落下来。

她应该是笑着的，布满皱纹的脸上，上嘴唇微向上翻，露出一口牙缝间爬满黑线的牙齿。

白霖瞳孔微缩，扯起嘴角尴尬的笑了笑。

“——啊！”

苏乔回过头，似乎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即使在一片漆黑中，并不能看清来者的全貌，但她的整个身子，都像是被拎着头拔高的软面条一般。

紧锁着的肌肤，勒出脖颈处的一截喉管。

那颗咧着嘴，再让人熟悉不过的头颅，此时正跃过长桌，以一个向下俯瞰的姿势，注视着缩在角落中的白霖。

白霖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某瞬间只觉得听觉丧失，眼前一暗。

昏沉当中，她看到已经不再是人的朱阿姨张开了嘴，似乎是在说什么话。

就在她怀疑自己是否陷入了昏迷的时候，一道白光聚拢成一个小圆，出现在了她的瞳仁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