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北，他们几个龟缩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终日面对面地坐着。

小德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肚子发出力量不足的叫声，嗔怪地咬了下唇，“皇上，还说出来能游山玩水，哪里有山水。”

出发的前一晚，皇上躺在床上给他画大饼。

说出来能看到多好的风景，他们连夜赶路，屁股蛋子都颠痲了，也没下过一回马车。

车上能吃的粮物，就是一块硬如冰块的烙饼，还有面白如鬼的苏妃，小德子都吓哭了好几回。

“小德子，知道生同穴，死同袅吗？你我主仆以上就应该共患难！”赢无命捏着他软脸上的两团婴儿肥，嫌弃地说:“在宫中吃我的喝我的，出来连这点困难都受不了。”

“皇上，你干嘛，夫子说生同穴，死…”

小德子文化不够，没看过几本圣贤书，比葫芦也画不来瓢，但是他清楚的记得这句话是形容夫妻的。

“闭口张口夫子，夫子。我看给你请了夫子，你和夫子比和我都亲了。”赢无命磨牙，把他面团般软的脸，捏得通红。

活像一个大苹果，长出了两颗水灵灵的眼睛。

“不是的，夫子对我一点都不好。”小德子哎了一声，感受到身下的车子平缓了些，就勾着腰，往赢无命身边凑，“皇上，我想坐你的位置。”

“朕…我没听错吧？你坐我的位置，那下次你替我上早朝好了？”赢无命摊摊手，平时他对小德子是宠了点儿。

但也遭不住他这么无法无天，还当着秦皇叔的面……

“可是我的腿很疼，腰也要断了！都是夫子弄的，他还逼我吃很脏的东西，皇上回宫后给我换一个夫子吧。”小德子哭的稀里哗啦，坐在他的大腿上，就不下去了。

“你这个小奴才，怎么能直接坐在皇上的身上呢，快点来坐我这里。”

秦皇叔拍着大腿，两道浓眉都皱巴在一起了。

小德子“呜呜”两声。

这时候骂他不像个男人，他会哭得更厉害。

小德子是赢无命小时候在长公主十二岁生辰游民时，抢来的，赢无命打小就是个死颜控，没想到自己强行把小德子留在身边，会让他变成一个阴阳人。

反正行刑之后，小德子好久没理他。

无奈赢无命就总是拿着果子、糕点投喂他。登基后，对小德子更是宠爱有加，还给他请了一个夫子。

教他道理。

读读圣贤书，除了要替赢无命暖脚，小德子在宫中也就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好家伙，请了夫子后，

这小德子还不乐意了，三天两头地说腿疼，腰疼，赢无命全当是他不想读书的借口。

赢无命给他请的是白鹿书院最好的教书先生，而且每次下了早朝，他也偷着去看了几分，小德子趴在桌子上，睡得口水直流。

“他给你吃什么脏东西了？”赢无命搂着他的腰，让他不至于掉下去。

小德子跟只小猫一样，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好，想了片刻，如洪水般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呜呜呜，就是皇上那张图中的第三十个姿势。”

赢无命:“……”

嘴角僵硬地抽动，“所以你是说，你的夫子逼你舔…”

“可坏了，每次都是他准许我睡觉的，但皇上一来，他就拿戒尺把我打醒。”

“我本来是不想睡觉的，可是他说我不睡觉，就再从皇上那张图上挑一个姿势来对我，我好害怕。”小德子不想在说谎。

他生了一对桃花眼，本该是精明的长相，可他眸色很黑，就变成了欲欲的呆愣样像只小熊，谁看到都想逗两下。

可最好的夫子真的会对他家小德子做那档子事吗？

“那个……竟然全部听懂了。”秦皇叔捏着嗓子，瞅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苏婉儿，伸长脖子，凑过去和他们探讨，“你们说的意思就是…”

话到嘴边，要开口。

瞄见小德子挂着泪珠的鸦羽睫毛，心都被人扰了旋律，话锋一转，“就是北莽候送给皇上的那幅长画吗？”

“哼”小德子误以为他是想来看笑话，扭头:“皇上，你救救我，坏蛋夫人说我要是再和小凳子说完，他就把我的屁股打烂，让我走不了路。”

他染上哭腔的声音有点哑，听起来沉，像撒娇一样。

“朕可救不了你，人这是心悦你吧？”赢无命淡淡道。

那个夫子好像是白鹿书院的长子还是独子？

要是来年科举考试能得到其中学士的帮助，还是有文人愿意来朝廷之中的吧？

小德子的身体比较特殊，娶不了女人，嫁给男人也不错，还是那么好的读书人。

赢无命想着，在心里敲定注意。

“爱因色驰，要是小德子没有这么好看的脸，谁还会喜欢他？”秦皇叔反应过大，嗓门都快快听力敏觉的赢无命给震聋了，

“他这是登徒子！皇上，臣恳请你回去就把那个夫子给送回白鹿书院！”

赢无命认真地看着他演戏。

要说这个秦皇叔对小德子的心思，赢无命比谁都清楚。

小时候秦皇叔在宫中伴读，夏季酷热难耐。

他坐在书案前。

小德子站在他的身后。

秦皇叔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德子看，等到人热晕过去，他赶紧扛着人往冰窖去。

赢无命都没资格住在冰窖里，只能分到几块冰。

那个夏季他整日都见不到小德子，准备去内务府找宦官帮忙找人时，小德子推了一车冰从冰窖里出来。

面色红润，下巴也圆润了不少。

这些年人人都骂他昏君。

唯有秦皇叔站在他身前，不可能只是为了先皇的嘱托…

“小德子，要是夫子走了，你就没有小兔糕点吃了，御膳房的婆婆做不出来的。”赢无命奶声奶气地哄着他。

小德子一听，摇摇头:“那可不行。”

“我想吃小兔糕点，皇上你学着做，你学会了就把他赶走好不好？”

那，这辈子不可能了。

赢无命勾唇，回头再估量这个白鹿书院的公子是不是真心喜欢他家小德子。

是的话，也是美事一桩。

“秦将军，前面是黑云寨，绕不过去的！”车夫拉紧缰绳，马高叫一声。

马车缓缓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