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是去找那个北什么大使？”

小德子不紧不慢地看着推门而入的黑衣人，主动伸出双手，眨眼道:“是要捆着手嘛？”

他日夜守在赢无命身边，夫子教他认全了汉字，那些奏折上写得什么，他都能看懂。

他的大名:京德。

是太后钦赐的，写在纸上也很漂亮。

“啊？不绑手？”

第一个进来的暗卫抓着后脑勺，将刀慢慢地收了回去，退到一边，让同伴来做这个恶人。

“这他妈也太可爱了！这是男的还是女的！”

“磨磨唧唧干什么？你们是不相信秦皇叔的速度嘛？”霍卓瞪了眼窃窃私语的暗卫，一副嫌弃死了的表情。

目光在屋里扫荡了一圈，炕上干干净净的，花瓣撒在水泥地上，一双玉足轻轻地点在花瓣上。

视线随着那双玉足往上滚，规规矩矩坐在炕上的人正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美又不是装出来的那种懵懂梦，霍卓思路全被打断了，眼帘中映射着他的脸。

不是很有威慑力却又能让人生出保护欲的柔美。

“你应该就是霍卓吧，你要是把我送给那北什么候，皇帝就不会让你当丞相了。”小德子捡起地上的花束抱在怀里，粲然一笑，宛如落在凡间的神仙哥，“你求我，我就让你当丞相。”

“那不当丞相…”又怎么样？

霍卓完全招架不住，他比小德子高出很多，小德子的小身板只到他的肩膀处。

他直接抬起下巴，往上看。

这屋里的装饰，完全不是来逃难的。

抬眼所见，房梁上挂满漂亮的小雏菊，紫色、红色、白色…

可这满屋子的鲜花都比不过站在霍卓面前的小德子本人，那双圆润的玉足，常人看一眼都红脸红心跳的程度。

“当不了丞相，你怎么完成你的宏图大业？”

“新官上任三把火，如果把我赶走了，你的第一把火就灭了。”

小德子浅笑着，不穿鞋袜在床边来回走，那牡丹花的根茎全被剔除了，只留下柔软的部分，看起来是有人特地铺在哪里的。

小德子抬手，把信封拍在霍卓的胸腔上:“这是我写的引荐信，比你威胁他有用，我从记事起，他就宠着我依着我，如果没有这封信，你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要是让你当丞相，我跟你姓！”

前身喜欢苏婉儿，对小德子很是宠溺，这宠溺是要分给苏婉儿一半的。

现在赢无命钢铁直男不喜欢那群莺莺燕燕，对极端恋爱脑的表姐也是避而远之。

就显得。

他独宠小德子了。

恃宠而骄谁都可以，霍卓展开信封，小德子光脚走上他们的囚车。

那信上的字迹工整漂亮，完全能当字帖，配得上字如其人这个称号。

“别奇怪，我的书法是这天下最好的夫子教的。自然比常人更有力。”小德子不太满意他的反应。

霍卓心气高，又一惊一乍的。完全不如他的父亲，投机倒把、威胁圣上的事都能做出来。

“全天下最好的夫子？”霍卓骑着马，俯视着他。

小德子不愿意仰视他，始终垂眸看着磨破的脚尖，他是一点疼都不想受的。

受一点，眼泪就上来了。

“那可真的是浪费。”

小德子弯腰，掰着血淋淋的脚趾头发怵:“不用你操心，有人愿意浪费在我身上。”

会留疤嘛？赢无命被救出来了吗。

他从未上过战场征战，也没有出过宫墙。北候大使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

还是说，就是为了羞辱赢无命才指名道姓地要他。

不管如何，能换五座城池也算换了赢无命这些年的宠爱有加。

“京德公子，下雪了。你要不要用我的护耳帽包一下脚。”

站在囚车旁的男人，憨厚地闲着，摘下脑袋上起球的护耳帽放进囚车里，“等下这些血液凝结成冰块儿，在下地走路会很痛的，以前我和俺娘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就体验过！”

几滴雪沫落在小德子的发丝间，他拿着护耳帽包裹住脚丫，帽子不大，他抱住脚趾头又露出脚后跟。

从没遇到过这么无助的情况，是离开赢无命的第三天。

“李大你在干什么？他是囚犯，又不是干什么光宗耀祖的事，还把帽子给他捂脚？”霍卓扬起长鞭往押着囚车的马匹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马儿受惊骤然加速。

坐在囚车里的小德子颠的骨头咯咯作响，酸疼地发出悲鸣，他试着站起来，把压力给到脚后跟，这样浑身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车轱辘刚好跃进池中，咔嚓一声，他的脚踝错位了。

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骑在骏马上的男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情怀。

警告道:都不要管他，秦皇叔马上就能杀过来。我们这是为国为民，谁在可怜这妖孽，就跟着他一起去北候王营帐中！

众人听了，哪里还敢再上前呀。

到交接处，小德子的额头上多出好几处淤青，拖着一只腿走下囚车。迎春宫

忽地。

一阵怪风卷过，林子中多出几匹马。

几匹马相撞在一起，发出凄惨的叫声，最前面的那匹扬起前蹄蹬着空气。

四辆马车在林中相碰，小德子站在不远处盯着它们。

帘子被人从里撩开，赢无命还跑着喜袍，苍白的脸冻得没什么精神气:“小德子，你去哪里，你不要朕了吗！”

霍卓扑通一声跪下，忠心耿耿:“皇上，五座城池。不要让他落得了一个妖妃的罪名。”

北莽候吼着嗓子，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掷:“死远一点！我们什么时候要靠百姓来换城池了！”

……

“赢无命，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养育之恩吧，真的很感激，现在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霍卓是个很适合当丞相的人，不要因为儿女情长，毁了社稷。”

小德子抬手交握，行全礼。

从他成为太监都没有给赢无命行过全礼。

“别走！”

赢无命记得他上一次这么郑重地说话，还是在央求他，免受断之苦。

赢无命那时小。

不懂那么多。

固执地觉得行刑之后，小德子就能留在她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