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攥紧拳头，身影慢慢在赢无命的瞳孔中挪走。

撩开帘子，带动车顶上积雪散落在头顶上，小德子脖颈一凉，慢慢地挪进一只脚，坐在侧座上。

“这边有褥子，不会很亮。”等在轿中的男人往一边挪了挪，拍着空出来的座位。

小德子摇摇头，将皱巴的护耳帽垫在屁股下，“我这样子，坐着那很舒坦。”

那人沉默着。

炙热的视线扫过他的全身，连头发丝都不放过，“脚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把小德子先前心中恐惧都问没了，垂眸看了一眼。

肿起的脚踝比馒头还大！！

“崴到了。”小德子快速地回答，又低头扣着五个手指头，低语道:“我值你拿五座城池换吗？”

北候大使，是北国皇帝最宠爱的皇子。

北国水米养人，美女成云。

皇子就算没有佳丽三千，想法子往他府上塞女郎的人也不会少。

换言道，男人没必要为了不确定的因素，换他。丢了至关重要的五座城池，北国哪里还有胜算？

“值得。”

男人的话音在耳蜗处落下。

京德的脚踝处忽然一热。

“他们让你光脚走过来的？”那人竟直接把他的脚踝拢在手心里。

从怀中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脚底的灰尘。

小德子摇摇头，实话实说:“不是…我自己不爱穿鞋。”

“在皇宫我不用睡在他们身边，皇上的宫殿中铺满了西域进贡的羊皮毯子。”

那只脚白净，除了磨破的伤口，其余的皮肤细腻光滑，是如京德所说。

男人的手心蹭得京德很不舒服，小心翼翼地问:“可以把手拿开了吗？”

骨头错位，筋皮相连。

虽然男人没有擒住要害，可小德子委屈的要掉金豆豆了。

“那狗皇帝对你好？还是夫子对你好？”

沉稳有力的声音逼近，那人凌厉的目光随之而来。小德子咬着下唇，双目沁满水雾，心里咯噔一下。

函关是这个月才沦陷的，夫子已教他跟多年了。北候大使没有来过京城，如何知道赢无命给他安排夫子了。

“都好？你再好好想想。”北候大使逼问他。

小德子真的垂眼思考起来。

“咔嚓”一声。

骨头联合。

“嗷！疼！”一闪而过的骨头碰撞，让小德子疼得痉挛。

“站起来走两步。”

马车很慢很稳，小德子站起来走了两步，脚踝还是疼。

“你别瞪我。”

“你这个骨头我已经给你弄好了，现在感到疼不过是没消肿。”

这…北候大使的说话强调，怎的有似曾相识的贱感。

……

“函关，一日不收回来，长河上流的百姓就一日不安宁。”

“陛下，老臣附议！”

“即便我朝有公主去和亲，也不可能这般轻松就拿回函关啊！”

“草民霍卓，罪不至死啊！”

几个老骨头站在方阵前，轮番口水讨伐赢无命。

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没有一点表情，右肩上的血液渗出来，打湿龙袍，他也没有一点反应。

这让吵的口干舌燥的老臣们很是尴尬，柳居行刺陛下，这会还在地牢里。

还有当家的秦皇叔把霍卓打得半死，被软禁了。

没了两个大头的劝说，赢无命不听任何人的话。

“诸位告退吧！”

“除了写破奏折，爱卿们何时给朕拿出过解决方案？”

赢无命抬起桌案上的奏折，反手扒在桌板下，红檀木雕出的桌子哪是说抬就能抬动的。

几个老臣都是和先皇一起打过江山的，论年龄都能当赢无命的爷爷了，不做任何退步。

还要在赢无命的怒火上再浇一滩油:“丞相撑着病体也要夺回函关，陛下却要杀死他的儿子，实属让人寒心！”

文臣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话甩在赢无命的脸上，现在杀霍卓是会让世人戳破脊梁骨。

但…他的定位不就是昏君吗。

“做符合人设的事不会被点击脑髓。”系统空旷游离的声音在赢无命的脑海里绽开。

赢无命垂下睫毛，扫了眼桌面上的书册，奏折，手指停在竹木制成的那摞。

“陛下！”

“臣！”

忠心耿耿的老骨头，赢无命没办法痛下杀手。

他的目光在布满沧桑的面皮上逐个望去，最终锁定靠着屏风战的男子。

“臣臣，臣附议！除了这些话你们还会说什么？”他一扬手把木本子砸在他们脸上。

电石火光之间，他快速迈步，抄起屏风后的长剑，快速地捅进人群中一人的喉咙，厉声道:“民间，不都说朕是昏君吗？”

“谁要是再为了霍卓推脱，朕就诛你们九族！”

说罢，他将长剑扔在地上。

铺着羊皮毯子的地上没一点声响，他习惯地将目光驻在身后的空位上。

没有惊恐的双目，没有那张熟悉的脸。

只有孤零零的梅花。

“这…臣告退！”

赢无命太了解这群文臣了，平时嘴皮子最溜，一说到诛九族立马就怂了。

开国王法都不顾，进来收拾尸体的太监，勾着腰，跟只虾米一样，完全不敢抬头看他。

昏君这两字在赢无命的名字上越描越黑了。

高处不胜寒。

杀死那个废物，能减少很多麻烦。

想到这里，赢无命捏着鼻梁，靠着龙椅上，慵懒地伸展腰身。

随手勾起桌角上的奏折，刚展开阅了两个字。

屋外的太监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冰雹:“陛下，柳贵妃求见。”

“她？来得正好。”赢无命略显愠怒，将奏折重新扔回地上。

柳贵妃也是个祸害。

等会儿，她要是开口替她父亲求情。赢无命就索性把喜新厌旧这个标签也做实了，直接将柳贵妃轰出宫去。

“陛下…”

红手绢在没有泪痕的脸上不停地擦拭。

结果当然是，没擦掉眼泪反而硬蹭掉了妆容，露出凤眸下乌青的黑眼圈。

“贵妃找我何事？”赢无命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肩膀上的伤口刺痛难耐。

痛苦最大化的提醒他，柳贵妃不是好人！

柳贵妃的花容摧残得有些许烛黄:“陛下，我爹是一时糊涂，他真的是…”

赢无命不惯着她:“发癫了？想篡位？柳府到皇城好说也得半刻时辰，就是吃醉酒了，这么长时间也该醒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