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点的公车,鲜有人上来,司机是个斑秃,他时不时透过头顶的后视镜,看着车里的情况,在他座位后面,是一个可爱有趣的小女孩。车的最后面,一个年轻女子正在颠簸中看着书。”
方琪顿时感觉到后背发凉,因为书里的描述就是现在的状况,自己就在车的最后面,看书。
而司机确实是个斑秃,他时不时透过头顶的后视镜,偷瞄着自己,车上没有人上来了。
在司机的后边,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车子行驶在未完全开发的工业区,已竣工的厂房,零零散散的,没能连成一片。
但是为了方便已在此区域就业的工人们,政府规划了这一条线路。
白天也就上下班高峰,人多点。晚上九点之后,人车就少了。
毕竟初冬也冷了,上夜班的工人也不多,夜晚灯光通明的工厂也不多。
公车开出去四五公里,碰不到一辆车,好些路段都没有路灯。
车子驶向方琪想要去的市区。12月初冬的寒冷,使方琪多裹了一件羊毛绒外套。
膝盖上的书是借来的,一个位于村里的书屋,叫错魂书屋。
此时看到的内容,是刚借来的时候,根本翻不到的。换言之,之前看到的小说情节,现在换了另一种内容。
而现在的内容,似乎在描述着正在发生的一切,这种感觉太让人窒息,就好像有人带着罪恶感逼近自己。
当方琪扇了自己一巴掌,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再看向司机,可他明明很认真地看着黑暗的前方,根本没有偷瞄自己的行为。
再看向书本,内容也没有变化啊:去往星空的飞船,搭载人员有限,可以登船成功的人,应该此生无憾了。
看来最近真是累到神经虚弱了。
12小时的工作,从早上8点,到晚上8点,每天如此,近一个月了,就这个周末放假。
距离目的站点,还有一段时间。实在太困了,准备放下书本,靠在椅子上,歇息一会。然后做了一个梦。
早起的雨,挡住了员工去往食堂的路,还好自己有伞。
下宿舍的楼梯,永远只在那四五分钟变得拥挤,人们紧紧挨着,想快一点,就不行。
倘若有人摔倒,不知道会不会造成踩踏事件?
以往下了楼梯,人就散开了。可今天有点不一样,人们聚在楼下,不约而同地转身往楼顶望去,似乎有什么新鲜事件。
我终于走到了楼下,我也抬头往上看。天啊,那不是曹琼妮吗?我的室友,她站在楼顶干嘛?
我想起来了,前两天她说她老公出轨了。难道因为这事,她想不开了?可她还有孩子啊。不行,我得上去救她。
我拨开楼下议论纷纷的众人,往楼上跑去。8层的宿舍楼,跑上去,累死了。
希望她没那么快跳下去。天啊,好吓人啊。
我们朝夕相处,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啊。为什么年纪轻轻的,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一个渣男,值得吗?
我顿时感觉使不上劲头,我咬着牙,像疯了一样,往楼上跑,嘴里不停喊着曹琼妮的名字。
可能终究是梦,就在方琪全力上楼的过程中,被公车司机一个刹车,把自己颠醒了。
瞬间回到现实的方琪,才想起来几个月前的那一幕,就是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曹琼妮,跳楼了。
现状不忍直视,都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还没走出来。
司机冲自己喊了一声:“丫头,你没事吧?”
方琪回过神来,一笑表示回应。
等到转头望向窗外,一辆白色的私家车停在公车后段,车主是男的,正好跟自己的眼神对视了。
很是奇怪,为什么等红绿灯,不往前面停,偏要停在公车后段。前面那么大空位。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方琪极力安慰着自己。
绿灯了,车子将继续往前,还没驶离工业区,道上除了公车和那辆白车,几乎没有其他车辆。时间已近11点。
车子又在红绿灯停了下来,白色车子又停在了公车后段,车主又摇开车窗,正在盯着自己。
这下,方琪真害怕了。她把头扭回来,把手里的书本合上,左肩上的包,往上拉了一下。
然后从座位离开,跌跌撞撞来到斑秃的司机面前:“师傅,你有没有感觉有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司机往车外的后视镜一看:“人家也是等红绿灯,哪有什么车跟着我们?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刚才看到你一直在打瞌睡。”
“那我坐在这里吧。”方琪在小女孩的对面,坐了下来。
“姐姐,你别怕。我爸爸在这呢?”坐在司机后面的小女孩摇着脑袋,对着头发有些凌乱的方琪说着。
“原来她是你女儿啊?”方琪问向司机。
“是啊,她妈癌症走了。今天放学,去接她。明天周末,想跟我一起去玩。平时是她姑姑看着的。”司机看着红绿灯,偶尔笑着转头回话。
“哦哦,这样啊。小宝贝,今年几岁了?”方琪看向面前的小女孩,她扎着两个小辫子,漂亮的大眼睛,在不明亮的光线下,歪着脑袋看向自己。
“五岁了。”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回答着,一边用手拨弄着手机的小熊。
近晚上十一点了,精神还这么好。方琪想着。
等她再坐直腰杆,看向窗外,身后白车那男的,依然在直勾勾地看向自己。
恐怖感再次袭来。再看向直视前方的公车司机,和他身后可爱的女儿。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车子再次启动。
公车司机继续往前开着,小女孩依然认真地拨弄着手里的小熊,她的书包放在脚下。
但她脚不着地,刚好架在地上的书包上。然后脑袋贴着她的左边塑料板上。
塑料板的另一边就是她那认真开车的爸爸。这算是今天最后一班车了。
这车到了总站,他们就可以回去睡觉,明天周末去玩了。
但车子还没驶离工业区,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于是方琪把书放在膝盖,打开手机,不知道这书哪来的魅力,借了这本书,手机显得可有可无。
她调了一下手机灯光。
书里写着:后面跟着一辆车,开车的男子总是摇开车窗看向自己,那眼神似乎要一口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