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别跟他计较，我这兄弟憨，这不师父知道您老人家要来，给了他两吊钱，让他去买挂下水来，说您老爱吃这骚玩意儿，这不二熊一听是您老要吃，这才着急忙慌的，赶巧了不是，您进屋，喝茶，喝茶。”

边搀着老头进屋，边给二熊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去。

“我说老张头，今儿这吊子得多放腐乳，哎呦，我这胸口，生疼，要不是你徒弟，我今儿非得断两根肋骨不行，那就不是一顿吊子能解决的了。”

“那得去广元楼！”周半仙揉着胸口说道。

“我当是谁呀，这不周大仙么，我当谁要去广元楼，感情是你呀，这么着，广元楼今儿是去不成了，吊子管够。”

说罢支开大牛，俩人一同进了后院。

没过多时，二熊回来，手里提溜着一挂大肠，连带着心肝肺整一套。

大牛见这天也不早了，师父和老周头在内院不知道聊着什么，便吩咐二熊三虎上门板，准备晚饭。

在个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把那些收拾好的肠呀肺呀，一股脑的扔进去，随手在院门口薅了两颗葱，也不洗，撕吧撕吧扔锅里。

一瓦罐的酱豆腐打开，一股脑扔进去，盖上锅盖加大了火候。

没过多久，一股香味顺着院子飘了过来，只见老周头时不时从里屋探出头来往外瞅。

“你这仨徒弟，真是羡慕人，不是我说，分我一个得了，老头子我有分寸，老大你舍不得，你把老二让我得了。”

周半仙对着张明说道。

“你这是说胡话呢，仨都是我儿子，你割我哪块肉，我都舍不得。聊正事，聊正事。”

…………

有个把钟头，二熊走到锅边，掀起锅盖上手就往里捞，一把塞进嘴里半截大肠头，烫的二熊吹鼻子瞪眼，吐到手里左右倒腾，又使劲吹了两下，送回嘴里嚼了两口呜呜咽咽到

“烂了烂了！”

大牛这才停了柴火。周半仙和张明从里屋出来，众人也不挑地方，围着这口大锅坐了下来，三虎抱着一坛子地瓜烧从厢房里过来，坛子上是几个大碗。

这周半仙看三虎，那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打趣道：“三虎呀，你看我给你换个爹咋样？”

张明也知道徒弟们跟自己一条心，也不在意，抄起筷子上下翻飞，专挑那冒油的大肠头往嘴里炫，嘴里嘟嘟囔囔的

“三虎，你周大伯是喜欢你，你敬你周大伯一个。”

说完便对着大牛使眼色。

“周大伯，我敬你一个，我这人嘴笨，我先干了。”

三虎这一架，搞得周半仙不好意思，只好把这半碗地瓜烧喝下去，刚伸手拿筷子，一嘴油的大牛端着碗上来了。

“周大伯，咱们邻里邻居的，平时没少麻烦您，我刚来那会，您老还给过我半拉地瓜呢，来，我敬您一个。”

说完，端着碗给周半仙碰了一个，趁着碰碗的功夫，赶紧使眼色，让三虎快吃。

这二熊就是在愣，也看明白了。

登时熊劲就上来了。

不等着周半仙放下酒碗，一把就把周半仙夹在怀里，

“那啥，大爷，撞了你，不好意思哈，咱爷俩喝一个。”

可怜这周半仙，一口吃的没挨嘴，三大碗地瓜烧就下了肚。

喝完抓起筷子在锅里捞了半天，除了炖烂了的烂葱叶，啥也没捞着，气的老头子直嘬筷子。

吃饱喝足，张明看了周半仙一眼随对着三兄弟说道

“当初拜师时，说好的三年学徒，这不你周大伯给咱揽了个活，算是你们出师的第一遭买卖，从今开始，咱们就是上阵父子兵，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收拾好家伙，开工。”

哥仨听完，喜上眉梢，老大明事理，听完师父的话赶忙插嘴：

“爹，咱们这一身本事都是爹教的，啥出师不出师的，爹就领着我们干，等爹啥时候干不动了，不想干了，我们三兄弟轮流养着您老！”

大牛这话说的真切，张明听了颇感安慰，这三孩子自己是倾囊相授，平日里生活也是当儿子处，想自己风光过，也失意过，到如今也没个后人，如今这仨徒弟学成也没忘了自己这个师父。不由一阵感动：

“有你这句话，今我得在喝二两。”

张明动容道。

夜渐渐深了，大牛见师父还在和周半仙推杯换盏，想着明天有活，便让俩兄弟先去睡，自己坐在旁边等着伺候着。

一直到半夜，俩老头才聊完。

周半仙晃晃悠悠的回家去了，张明也支撑不住，在大牛的搀扶下，回屋里歇着了。

窗外月朗星稀，大牛看着师父的房间，他们在这里有肉吃，有酒喝，师父对自己也不错，不由得便想起了自己的亲爹。

在想念中，沉沉睡去。

清早，李大牛起了个大早，把院子里昨晚吃饭的家伙刷洗了。

回屋里喊醒李二熊，拿出几个铜钱来，让二熊去买聚福斋的肉包子。

“记住了，聚福斋的肉包子，要一咬一包油的。”李大牛吩咐着。

转身便去厨房，给师父烧水泡茶，准备洗漱的东西去了。

待张明起床，走出房门，门脸前的铁架子上，一个铜盆冒着热气。

洗把脸，刮完胡子，从头到脚捯饬一遍。

此刻周半仙也上门了。

“嘿，瞅着像聚福斋的流油大包子嘿。”

老头瞄准放在桌子上，被油纸裹着的包子，拿起来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下去。

“也不知怎么滴，昨天后半夜饿醒了。好嘛，一起来就有肉包子吃。”

直到吃下十三个大包子，老头实在咽不下去了，才慢悠悠端起桌上的茶碗，自顾的倒了一碗顺了顺。

“早知道您要来，特地多买了，昨晚吊子吃顶了，正愁吃不下呢，您老别客气，再来一个？”李三虎打趣到。

“去去去，赶紧准备东西去，别在这跟你周大伯瞎咧咧”张明发话了，三人也不敢多说，跑西厢房准备去了。

见仨小的出去了，周半仙也不藏着掖着了。

“这一趟跟以往一样，白天扎纸人，晚上扎架子。”

所谓扎架子，是指有些横死的，客死异乡运不回来或者尸骨不全的，由扎纸人给找补上。

“你这三个徒弟第一次扎架子，你可得安排好，别出什么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