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怀了我三年零七个月。
我出生那天院子中那棵几近百年的老榕树枯死了。
家里圈养的鸡猪鹅鸭也全都无故死得梆硬。
我娘生我的时候嚎了半天没生下来,接生的产婆急得不知喊了我几次“小祖宗啊,你就出来吧。”
爷爷最后急眼了,提着那把劈了三年柴的老斧头冲进了产房。
斧背翻转,照着我娘的床头东敲了三下,西敲了七下,我才呱呱坠地。
爷爷从产婆手中接过我的时候脸色陡然一变随后将我扔给我爹道:“雀雀儿上长了颗黑痣,这是来要前生账的,你看着办吧。”
爷爷说完之后就黑着一张老脸出了产房。
我爹吓得一脸懵逼地看向我的雀雀儿,随后将我抱到了我娘身边。
我娘匆匆看了我一眼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就叫小志吧”,就血崩死了。
我爹抱着我走出产房,一脸的心若死灰,望着蹲在院子里抽旱烟的爷爷哑着嗓音说道:“他娘没了,这怕是也带不活!”
爷爷猛吸了两口旱烟,抓了抓鸡窝一般脏乱的头发,站起身来。
整张脸阴沉如水,目光阴沉的看着我爹怀中的我。
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了一句“造孽啊!”
随后他从我爹怀中一把夺过我,抱着我就去了乱坟岗,在乱坟岗里呆了一天一夜后才把我抱了回来。
隔天他又提着个麻皮口袋去了乱坟岗,回来的时候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啥东西。
爷爷一声不响的上了楼,把麻皮口袋里的东西放进了楼上的老砂缸中。
同时朝着老砂缸中丢进了些带血的鲜肉。
从此立下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除了他任何人不得上二楼。
可能我真的是来要前生账的,从小身体就极差,两岁时就害了一场奇怪的病。
浑身发热,身上长满了红亮的水痘,怎么都不见好,奄奄一息,就是死不掉。
我爹苦生磨死四处苦钱,总算是将我治好了。
五岁时我又发怪病,我爹逼得没办法,只能把腰子和心脏嘎去卖了,人也没了。
从此就只有爷爷带着我一起生活。
我爹死后,爷爷给我拴了串五帝钱挂在脖子上。
说来也是奇怪,自那之后我再没有发过怪病。
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我对爷爷放在二楼老砂缸里的东西越发的好奇起来。
每次在楼下看着爷爷把带血的鲜肉扔进老砂缸中。
我都有一种爬上去看个究竟的冲动。
可惜的是爷爷一直都盯得很紧。
我一直没有机会。
直到十七岁那年夏天,学校里因为要准备一场活动放了半天假。
我早早的就离校回了家。
推开院子门,很安静!
爷爷这个时候应该是出去干活还没有回来。
我把书包扔到屋子里,跑到楼梯下,即兴奋又害怕的抬起头望着二楼上那口老砂缸。
兴奋的是我马上就能知道其中的秘密了。
害怕的是,我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对于未知,人都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和敬畏吧。
我搓了搓手,忐忐忑忑的往上爬。
爬到一半的时候我心里实在忐忑得厉害,噗通噗通的打起了退堂鼓。
我往下挪了几步,又感觉就这样放弃了实在不甘心。
心里挣扎一番后又接着往上爬。
爬到离楼梯口一两级的时候我不敢再往上爬了。
整个身子扒在楼梯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好半晌之后,我才勉强的抬起头,朝着那口近在咫尺的老砂缸望去。
老砂缸静静的立在那里,像是一个沉默孤独的老人。
里面的东西,从这里望去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圈缸沿,根本就看不到。
我额头上渐渐的爬上了些细密的汗珠,紧张得嘴唇发干。
整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的心跳。
我又颤颤巍巍的上了一级楼梯,像个长颈鹿一般努力伸长了脖子朝着老砂缸里望去。
只忘了一眼,我就麻溜的缩了回来。
这一眼太急啥都没有看到。
我浑身发抖,心跳得就要蹦出嗓子眼来,一番纠结挣扎后,我又抬起了头。
这回还不等我伸脖子,老砂缸里忽然冒出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
我吓得“卧槽”的一声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直接黑人抬棺,人事不知。
等醒来的时候,是在村里的卫生室里,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多处骨折。
爷爷在床边抽着旱烟,苦着一张老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有些害怕,也不敢和他说话。
直到出了院,爷爷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