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缝纫机还想提亲？拿着你的破烂滚蛋！”

张建国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便看到父亲张有财被赵素梅攘了出来，手中两个印有红喜字的暖瓶也摔在了地上。

发出“砰”的一声。

我爹，不都过世二十年了吗？

赵素梅，怎么变得这么年轻？

定了定神，张建国观察起四周。

灰土墙石板路，青瓦房大柳树，一呼一吸之间，都是浓重的土味。

“张建国，你还杵在这里干啥？怎么的，娶不到俺家闺女，你要吊死在这里吗？”

赵素梅叉腰拦在门前，一副母夜叉的姿态。

此刻张建国已经明白，自己这是重生了，而且回到了和同乡李春娇提亲的那天。

一九八零年的夏天。

他记得自己一早便和父亲推着自行车，从西坡公社出发。

车后座，是象征幸福的红双喜暖瓶，兜里面，还有准备好的一百八十块钱彩礼。

虽然彩礼看起来有些寒酸，和赵素梅要求的牡丹牌缝纫机，上海牌手表相差甚远，但这些已经倾尽了张家全力。

东拼西凑到处借，最后还要了哥哥的五十块，这五十块，本来是哥哥攒着准备给嫂子买自行车的钱。

在张建国母亲一番哭诉之下，大哥张建军背着媳妇儿支援了弟弟，为此还让媳妇儿在脸上挠了两道，大闹一番回了娘家。

一路上，张建国憧憬着二人美好的未来，他觉得李春娇能在众多追求者中选上自己，肯定是相中了自己这个人。

张有财也很高兴，他虽然早就听说赵素梅不是个好惹的主，但这一次毕竟是对方闺女相中了自己儿子，彩礼差点估计没事。

更何况，他昨天去找了朝阳公社一个老伙计，这老伙计和李家多少沾点亲，到时候帮着说几句话，估计赵素梅能给面子。

可谁成想，到了李家竟是这番待遇，父子二人被骂的狗血淋头……

“拿这点磕碜玩意儿就想定亲？彩礼五百块，少一分都不行！”

“张建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家春娇丢个鞋底子都能配得上你，瞅你那德行，痴不愣登的。”

村里人围的越多，赵素梅越来劲，一方面恼火自己闺女为啥看上这傻小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公布自己闺女的价码。

牡丹缝纫机、飞鸽自行车、上海牌手表、黑白电视机、五百块彩礼，一样也不能少。

有了这些彩礼，他二儿子接下来的婚事就不用操心了。

“我说大妹子，两个孩子的事……”

张有财话还没说完，便被赵素梅抬手止住了。

“谁是你大妹子？少来这套近乎！”

“谁不知道你张有财是西坡公社困难户，肺痨老婆常年吃药，连个庄稼地拔草的活都干不了，怎么的，惦记上我家几间砖瓦房了？”

“名字里还弄个有财，我看你是做梦有财吧！”

“带着你窝囊废儿子赶紧滚蛋，别在朝阳公社丢人现眼。”

此话一出，张有财只觉得一股窝火堵在胸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都化作无奈地叹气。

谁让人家有钱呢？

即使在公社里，也是大户，村里最早盖砖瓦房的人家。

村里最早买黑白电视机的人家。

可是，我老张家真的没有想过攀附他们啊……

晌午的阳光刺眼，连太阳也不放过这两个贫苦之人，张有财只觉得眼前发黑，身子前后晃了一下，似乎有些站不稳。

张建国连忙上去一把搀住父亲。

父亲的胳膊好细，张建国的心里疼了一下。

即使身高一米八的父亲，在常年营养不良的环境下，也好像短了一截。

他记得上一世父亲的病就是从这里落下的，回去之后唉声叹气，愁眉苦脸，最后肝气郁结，患下重病，临走前还一直和自己道歉，说自己没能耐……

留下本身身体就不好的母亲，在父亲走后没多久，也就随着去了。

上一世的他最终还是把李春娇娶回了家，代价就是又出去借了两百块彩礼，另外还把父母赶到了偏房住。

李春娇来到这个家唯一的贡献，就是迅速生下来一个孩子，比预产期还要生得早的孩子。

那时候还是给老张家带来点快乐，张有财出去逢人便说，只不过朝阳公社的村民们听说之后，都会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现在的张建国当然明白，当初李春娇迫切嫁给自己，完全是因为她当时肚子里早就有了孩子，那是一个其他男人的野种，人家玩完就不要她了。

自己倾家荡产当了一个接盘侠，出去打工之后，又变成了绿帽侠，功成名就之时，李春娇带着野种各地旅游，在病床前奄奄一息时，李春娇忙着转移财产。

这TM操蛋的人生！

怎么可能让它再次重演呢？

“爸，你没事吧……”张建国将父亲扶到了柳树的荫凉地。

“没事，没事。”

张有财略带歉意的摆摆手，“你让你王叔再给说说，看看彩礼能不能少点，我们回去凑凑。”

然而不等张有财喘口气，身后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哎我说两个丧门玩意儿，别在我家门前卖惨，要死去远一点儿！”

听到这话，张建国怒气值瞬间到达了顶峰，随即一个转身，将这些年所有的怨恨全都汇聚到右手之上，朝着赵素梅的胖脸直接甩了过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犹如广播一样，回荡在整个朝阳公社上空。

“你……”赵素梅有些发懵。

“啪！！！”

不等她张口，张建国抡圆了胳膊又是一下。

赵素梅的大胖脸瞬间鼓了起来，眼泪经不住地哗哗往下流。

她虽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母夜叉，可仅限于斗嘴吵架，撒泼打滚。

面对眼前杀气十足的张建国，她真的懵了。

甚至不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两个暖瓶摔坏了，给老子赔钱，你那个宝贝闺女，老子不要了，刚刚那两巴掌，是我给你的教训，以后再敢惹我们张家，看我不拧掉你的脑袋。”

张建国的眼中喷着火，每句话都像一把刀一样扎在了赵素梅身上。

“张建国，你凭什么打我妈？”

伴随一身怒呵，李春娇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她也是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才从邻居家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