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倒吊着的三角眼，眼皮耷拉，满脸布满了褶皱，双唇一片乌黑之色，双手藏在宽大的百家布制成的袖袍之下。

小时候我甚至被马神婆的样子给吓哭过。

“马婆婆。”

“小子有礼。”

马婆婆微微点头，深沉的目光在我身上绕了一圈，脸色骤变。

“他已经来找你了？他怎么会找到你？不、不不……不应该啊……”

马神婆连连摇头，后退了几步，眼神中布满了不敢置信。

小舅爷赶忙问道：“马大姐，您说什么？！”

马神婆充耳不闻，快走几步来到我的跟前，一把抓住了我胸前的衣襟！

“苏镜……”

小舅爷看我的眼神也变了，充满了异样之色。

“你的胸口……”

我低头看去，却见我的胸口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乌青色瓶盖大小的爪印！

就好像是猫之类的动物印上去的！

我不由得想起了昨晚梦见的那个兽脸老头。

马神婆的眼睛紧紧的盯在我的身上，“苏家小子，你昨晚是不是碰到什么东西了？”

“您怎么知道？！”我脱口而出，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神婆的袖袍微动，如同枯木一般的手从其中伸了出来快速掐算着，下一秒两行血泪从她的眼中陡然泵出。

我被吓了一跳，赶忙喊了她一声，却见马神婆毫不在意的抹了把脸，‘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和小舅爷惊愕无比的看着她，马神婆足足三个响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沉声道：“完了，苏镜，死定了。”

小舅爷抬头深深的看着马神婆，声音中居然带上了哭腔，“马大姐，华东苏家就只有苏镜这么一个血脉了！你能留俺大外孙一条命，以后有什么事俺一定给你办成。”

“你能办成什么事？”

马神婆看着小舅爷摇了摇头，眼睛看向了我的身后，奶奶放着棺材的方向。

“老姐姐说，她要倒棺下葬？”

我和小舅爷忙不迭的点头。

谁知马神婆却满脸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倒棺下葬，头朝下脚朝上，死者死不瞑目不得超生啊！老姐姐居然能想出这么一招……”

什么招？

这是我奶奶要求的？

我疑惑的看着马神婆，她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奶奶生前得罪了一个厉害的大人物，虽然奶奶也是颇有手段，但是随着年岁渐长也抵不过生老病死，而那个大人物就是挑了这么个时候动手。

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到，而是找了一些生前和奶奶有仇的人过来逮到机会就放个冷箭。

虽然说这些年奶奶一直也有防备，但是终究还是老了，折在了中元节。

“堂堂华东苏家，最终竟然落到了这个境地……”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神棍奶奶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我一直都以为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婆，最多会一些别人不会的乡下手段。

我追问马神婆，奶奶中元节前接的究竟是什么活。

“都是命啊……”马神婆连连摆手，岔开话题，“苏熊，苏镜，虽然老姐姐已死恐那大人物不会满足，一定要让你们苏家满门偿命才行！接下来你们苏家一定会一直被找上门的。”

“他为什么……”我想像马神婆问个清楚明白，这一切都发生的超出了我这些年来的认知！

“马大姐，您就直说吧，怎么样才能救我这大孙子一条命？”小舅爷拽了我一把，随后殷切的看着她。

马神婆抿着她那乌青的嘴唇，思索了良久之后说道：“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

我和小舅爷的眼神一亮。

“但是，究竟能不能扛过去，就全看苏镜自己的造化了！”

马神婆让我去村里老猎户那里去借一把饮了血的猎刀，说这样的猎刀杀气重，镇得住妖孽，再去接一桶黑狗血等到妖孽找过来的时候对付他。

但是这一切必须让我自己去面对，因为没有人知道害死我奶奶的老仙究竟什么时候会来。

小舅爷说既然如此就让我回城里，这山高路远的，老仙总不至于追到城里去杀人吧？

“被老仙盯上了，你以为还跑得掉吗？”

他这么一说，我和小舅爷丧了气。

“你们家的事不仅是我不想帮，这十里八村有本事的人都不会出手的，要不是念在老姐姐生前对我有恩……”

马神婆的话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我却听明白了。

法子已经交给我了，但是能不能保住命也全看我自己了。

说完这些，马神婆又交代了让我们按照奶奶说的倒棺下葬，但是有一点，一定要赶在今夜子时之前下葬。

我和小舅爷谢过马神婆正要送她出门，她却是一摆手将我们都拦在了门槛之内。

“言尽于此，老身告辞了。”

此时马神婆的声音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尖锐的有些刺耳的声音让我的心中一凉。

后来才知道，那天与我们说话的其实并不是马神婆，而是她身上的仙家。

目送着马神婆离开，小舅爷和我商量起了奶奶下葬的事情，请了昨天晚上的乡亲们回来，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棺材重新盖上，一行人冲着后山出发。

城里流行火葬，但是我们这偏远的小山村连个火葬场都没有，村里的老人还是比较坚持土葬的，毕竟人死之后入土为安。

这一次下葬意外的顺利，一路上都没有出什么绊子，我的心中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只是这棺材的葬法却让村里的乡亲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们或多或少也知道我昨晚遇见的事情，都没有多说什么。

一想到那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东西，我的心又不由得揪了起来。

奶奶和那个大人物之间发生的事情，马神婆什么都没有多说，我却揣着一肚子的疑问。

奶奶究竟是被什么厉害的大人物报复了？什么仇什么怨何至于扒皮？还有她在中元节接的究竟是什么阴活？

这一切都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有心想问小舅爷，可是从他的嘴里却是撬不出什么东西。

“苏镜，俺晚上出去一趟。”